激情机械的公司，相爱相杀的人性

早在1970年代，日本大导演山本萨夫曾经导演过一部长达211分钟的电影《华丽家族》，印象里，在1980年代这部电影曾在中国电视台放过许多遍，因为故事涉及日本现代托拉斯（跨国企业）的公司政治和家族斗争，那种复杂的矛盾是尚处于计划经济里的大部分中国人看不甚懂的，但许多词汇倒听着非常新鲜，比如金融、证券、股票、董事长之类的。

印象，那部电影里有一个非常妖冶美丽的女人，勾引了好几个男的，把无论是企业还是家族都搞得乱七八糟，也令中国的少年观众们看得脸红心跳。

这是我刚才看杜琪峰的《华丽上班族》时突然想到的，因为里面有乳房特别大而好看的台湾性感明星天心演出的唐嘉玲----性感、妖冶的女人到哪里都是最容易抓住观众眼睛的，不过看过眼前这部杜氏新片，又发现其实这些性感和妖冶不过是导演布下的迷魂阵，只为插科打诨，他真正要表达的其实距此十万八千里。

所以，我忽然想，其实当年自己对《华丽家族》的印象也一定是错误的，但究竟那电影的真意在哪儿，现在已经无缘去解开了。

杜琪峰为《华丽上班族》投资4000万搭建了一座三层楼高的超级写字间----按着3D效果的需要，多半都是透明白材质建筑，其实这种视效本身在华语电影里已经相当特立，而且也直接诠释了创作者对写字间政治的解读，一架形如机械结构图描绘出来的机器，每个人都是这部机器里的零件，有用时转动，无用时抛弃。

其实，早在前两部《单身男女》里，杜琪峰就已经在探索用建筑语言直接参与电影主题的抒写，比如让两家敌对公司总是居于两座大厦的对面，每个人每一天都在看着对方那面墙上的格子间工作，而到了《华丽上班族》里，这种视效又被抽像化、3D化。

香港商业电影大师的思维方式，真的，只凭这一点就能震撼到你。

因为有了这种透明结构的场景设计，就使作为电影的主要单位的“众信贸易公司”里的所有人与事，都透明地表演在观众们眼前，从前明明发生在几间办公室的互相关联或不关联的人与事，一下子可以同时发生了，使原来的故事人线性描述，变成了几个空间的并联描述，比如电影里有一场戏是副总裁大伟（陈奕迅饰）带着同事与玛丹公司的营销团队吃饭，但在镜头远端，众信董事长何仲平（周润发饰）、CEO张威（张艾嘉饰）也在另一个透明空间里设宴招待一群中国内地的合作大佬，然后，蒙太奇在两个空间里自由穿插，将原来内容上不甚重要的两段变成了相当有趣味和有寓意的大桥段。

杜琪峰的电影，向来极为讲究手法----结构、影像和逻辑，但他又不会让这些手法表现得太显，以免被观众一眼就看穿，于是，最好的解决，就是使手法不但是形式，也参与内容，从当年的《PTU》到现在的《华丽上班族》，他的电影从来都在立意使手法（形式）与内容可以完美无缝地对接起来，看这部电影的感觉有如看那种裸露着机芯元器件的高级手表。

歌舞，办公室式的，是这部电影的又一个特色，也是它的又一种成功，尤其是作为“打酱油女郎”出现在片中的天心，她成功地用歌舞为电影营造起另一种时尚架式，而且，本片的词曲创作者富有相当的难度，是把那些根本没有音乐性的内容变成音乐，这就要求表演者在演唱技巧上要颇具实力，天心的完成效果最好。

然而，在另一面，发生在这间贸易公司的里的故事，因为与2008年源于美国两房危机的世界性金融大海啸做了严丝合缝的对接，又将颇能表现人格阴暗面的一些办公室政治植入其中，所以，这个故事还是颇为抢眼的，尤其是董事长何仲平与CEO张威之间、CEO张威与副总裁大伟之间、副总裁大伟与财务总监苏菲（汤唯饰）之间连环套一样的“相爱相杀”游戏设计得颇为巧妙，我相信，它们一定会让这部电影能被那些正身处办公室政治中的白领们津津乐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