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代热恋的乐与痛

司马平邦

在王志文跟李小冉主演的电视剧《大丈夫》里，中国当代社会里看似越来越复杂和越来越混乱的代际（辈份）关系成为故事要描述的主体，30岁的黄金剩女顾晓珺（李小冉饰）爱上了比自己年长近20岁知天命的欧阳剑（王志文饰），顾晓珺是本时尚杂志的美丽女主编，欧阳剑则是著名大学的著名教授――男女主人公都是纯粹的知识分子血统，这成为这对忘年恋情最后可以修成正果的强有力凭藉，否则，但凡两个人中有一个文化水平稍差，他们的恋情肯定也会半路夭折。

顾晓珺与欧阳剑的感情关系遭遇到的最大阻力来自于女方的父亲顾大海，顾大海是一家高级大酒店的首席大厨，当然是非知识分子人士，而他阻碍女儿与欧阳教授婚姻的理由一定也会为大多数普通人群所接受：

他们年龄相差太大。

依顾大海的逻辑，因为欧顾二人相差20年，所以10年以后，当欧阳剑进入老年时，顾晓珺将直接转入守活寡，而再对付个顶多20年，欧阳剑两腿一蹬上了西天时，刚刚进入老年的顾晓珺将不得不面对一个非常孤独的晚年。

夫妻档的编剧李潇、于淼用这部数十集电视剧的内容，其实就是想给这样一个世俗的疑问找一个比较有力的反面答案，而且谁也不能否认，他们还真在最后给出了相当有说服力的答案：

在现实而浪漫的爱情面前，年龄不是问题。

当然，我们还得承认，这样的答案仍然是知识分子式的，只是通过这漫长的故事，它又感动和感化了许多普通大众。

剧集并没有在欧阳剑与顾晓珺如何相爱的过程里浪费任何笔墨，而是一上来就让他们完全确定恋爱关系，由顾晓珺带着欧阳剑回家“认门”，紧接着就遭遇到顾大海歇斯底里的坚决反对。

韩童生饰演本剧中性格最复杂的草根阶层人物――顾大海，顾大海虽然自己教养出两个研究生文化的女儿，但本身对知识分子仍怀抱着显著偏见，尤其是在看到比自己只小6岁的大学教授欧阳剑居然泡上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后，大约有接近10集时间，他几乎把中文里用来羞辱和诅咒男性的词汇全都用在了欧阳剑身上，斯时，他的恶毒程度可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欧阳剑与顾晓珺这对“非常规”忘年恋所能和所该承受的最大限度，所以，我觉得顾大海对欧阳剑的恶毒里，除了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爱上一个大她20岁的男人而未来前途堪忧之外，恐怕他亦不能容忍他心爱的女儿爱上一个只小他6岁的男人，仍然有个中隐衷，而编剧将之全部处理在他恶毒至极的台词里，有的人能读得出，有的人只是读着热闹。

其实，除了欧阳剑与顾晓珺这对算得上剧集核心的爱情/婚姻关系之外，本剧同时还有3对爱情/婚姻关系环绕其周围，组成全剧的人际链条：

顾大海与王慧娟的白头偕老，顾晓岩（俞飞鸿饰）与任大伟的校园情缘，以及顾晓岩与赵康的半路杀出的姐弟情深，这4组爱情/婚姻关系的排列组合方式亦非常有意思，顾大海与王慧娟、顾晓岩与任大伟，都是年纪相仿的恋爱结合，欧阳剑与顾晓珺、顾晓岩与赵康，都是年纪悬殊的忘年恋情，4对爱情/婚姻关系呈“错层”排列组合，即后两者之间都是跨越了辈份或者代际；但而若用幸福度重新测量它们的话，《大丈夫》给出的答案却与世俗人的意料大相径庭，前两者多有遗憾和挫折，其结果总是指向一拍两散，而后两者，在当下社会情境下倒像是更符合“爱情”的要求，虽然他们和她们之间有年龄上的巨大的鸿沟需要勇敢地做出跨越，但每一对跨越到彼岸的恋人们都能自然收获幸福美满的果实。

剧中，顾晓珺有大段大段关于忘年恋情之幸福观的道白，道尽了这个年代里最现实而又最浪漫生活方式的真谛，并大把大把地感动着观众们。

与之相辅的，或者说是为顾晓珺的忘年爱情幸福观敲边鼓的，还有就是顾大海与欧阳剑这从翁婿到兄弟的和解过程。这样一对年纪相仿却辈份悬殊的翁婿，在剧集的前部分完全是针尖对麦芒的激烈对抗，中部分是纠缠于现实和情感的被迫互相妥协状态，到了最后部分，即达到了跨越辈份的兄弟之情――当看到他们一起开始为自己10年后的老年生活预找合适的养老院的时候（都为了不拖累他们所爱的顾晓珺），我忽然想起刚播出不久的另一部专题老年题材电视剧《老有所依》，但，这两个年龄相仿而辈份悬殊的男人的养老院情结似乎比《老有所依》里的更具有现实挑战性，算是创作者们殚精竭虑为相同的社会难题贡献的一个有意义的参考答案吧。

《大丈夫》甫一出街，却极受欢迎，创造了相当惊人的收视成绩，证明这种认真而勇敢触碰中国现实社会题材的剧集，可以在现实观众中获得巨大的吸引力，原因或在于它紧扣现实，于世有益，于人有助。

我没想到的是，本剧的两位编剧李潇和于淼居然还都是80后的好青年，看罢《大丈夫》，我真的觉得中国都市情感剧的天下又要易主了，这对夫妻档组合敢于碰触极为敏感的现实题材和社会症候的创作风格和创作能力，正把中国的家庭情感剧集推到另一难度更高的层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