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上的家庭关系

司马平邦

婆婆、媳妇的关系，是中国人家庭逻辑里的最基本要义之一，一个中国家庭，婆婆和媳妇的人品、喜好、和睦程度，以及她们与其他家庭成员的关系，将最直接地影响这个家庭的稳定性和幸福感。

当然，从前，婆媳关系之所以重要在于物质匮乏时代，她们中谁对家庭财产和资源有更大的分配权，谁就是家中老大，而现在，从物质匮乏向小康时代进化中，财产和资源的分配权虽然一样很重要，但取而代之更重要的是婆媳二人的个性、品德，以及她们与她们有共同血缘关系的那个男人的关系。

去年在央视的下午时段看过一部家庭伦理剧《草山春晖》，一直印象深刻，我曾说那是当代版的《野叟曝言》，只因它将更多的关注放在家庭成员的成长和关系上，而几乎忽视给予这个家庭生存空间的现实和社会环境，不求在剧情上创意弄大起伏大波折，而热衷于细细描述各个家庭成员之间的和谐、关爱和谅解，细到不能再细。

《娘家的故事3》在婆家（沈家）与娘家（何家）的亲家关系中，社会背景的内容相对增加，社会作为一个“第三者”带着显著的使命介入这对亲家故事的方方面面和边边角角，不过，尽管如此，那个恬淡、柔和的终极主题仍然没有被打破，甚至被干扰，即：

何家的姐弟们在经历了人生的潮起潮落后，在娘家人的关怀下，在兄弟姐妹的互相扶持下，走出了人生的低谷，迎来了生活的新希望。

剧中，何赛飞饰演的婆婆李秋平与马雅舒饰演的媳妇何小西分别代表婆家和娘家作为主力“战将”出马，从《娘家的故事1》开始，这两个女人的关系就是维系故事的最重要线索，到这部《娘家的故事3》，开始稍稍有些出离。

何小西与丈夫沈建弘（尚于博饰）因为后者的前女友刘安琪（江祖平饰）的介入，婚姻走到崩解的边沿，虽然这是一宗最后分手的婚姻，但出现在他们中间的第三者还只是沈建弘的前女友，这在伦理上规避了重为严重的道德败坏倾向，和一个新人谈一场新的恋爱与跟自己的前女友旧情复燃显然后者可以原谅，沈建弘亦不必担喜心厌旧的恶名，这种情形其实在现实中实在少见。

婆婆李秋平一面极力反对沈建弘与何小西离婚，但最后又不得不做出偷偷抱走孙子一鸣（邹秋积饰）的下作行为，致使忍气吞声久矣的何小西拿起法律武器与沈家对簿公堂，并赢回儿子的监护权，她自己也重返职场，成了真正独立而知性的社会女性。

李秋平在与何小西的婆媳较量中几乎完败，虽然何赛飞风韵不减，那股刁钻刻薄的劲头更与生俱来愈演愈勇，但马雅舒较之前两部也胜在更为成熟，已将何小西这个角色完全赋予自己的个人气质――这是不是缘于马雅舒自己在现实里也有过一段曲折的婚史，也未可知。

当然，媳妇最终要战胜婆婆，亦从来被作为家庭伦理剧的一个不变信条，这一点无论是中国剧还是韩国剧的步调都一致，婆婆的生活背景和性格特性总是封闭的，她们战斗的全部动力都是为这个家，反之媳妇们的苦争苦熬，往往以挣脱家庭束缚为故事的高潮走向，到此，何小西已不止是李秋平的儿媳妇，而是剧中年轻人的象征，在剧中，无论是何家的年轻一代还是沈家的年轻一代都得时刻面对事业和社会的挑战，且必须战胜挑战才有未来。

显然，中国内地出品的剧集，势必要结合内地更为丰富复杂的社会生活，比如猪蹄世家沈家的猪蹄店的起起伏伏曾经只是主线故事的点缀，现在已上升为剧集的另一条主脉，沈家的长子沈建明（郭超饰）和妻子江玉凤（杨婷婷饰）在自家生意被外人搬倒之后从头做起，在一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小铺里挂上沈家猪蹄的招牌，猪蹄世家显然没有资格与地产大亨和IT巨子们相提并论，在过去最多算小工商业者，但正是剧中人物这样的层次，才让荧屏前大量的中产阶级家庭容易被带入其中。

当然，对大多数生活在现实里的大陆观众来说，何家、沈家这一对亲家故事里的情节和逻辑，有些部分已经是它们疏于注重或者无缘接近的，比如教师之家的何家有4个孩子，而猪蹄之家的沈家也有两个孩子，孩子多故事多，而施行计划生育政策几十年中国大陆，标准家庭模型已经变成421式的倒三角，越往下一辈面临的生活压力越大，全社会的整体心态或者说都有问题，在此浮躁的背景下想如《草山春晖》或《娘家的故事》一样静静地孤立地讨论一下我们该如何当一名合格的家庭成员，而不是社会成员，恐怕也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