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越来越像人，人越来越像鬼

司马平邦

若说《画皮》，我最有发言权，因为我从小胆子小，甚至自己不敢去厨房，常常被大人和小朋友们笑话。

但他们忽视了我从小其实还是一个想像力超级丰富的人――现在倒是即使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千百米地下世界也不会怕了，因为，人长大了，想像力萎缩了，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听鬼故事，是我还是儿童时最好的文化生活，这并不是因为我喜欢鬼故事，而因为从来记忆力不好的我只有听到鬼故事这样的刺激强烈的东西后才能记住而已。

《画皮》是我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鬼故事，记得当时有报道说，那部由中国内地拍摄的同名电视剧曾吓死过现实里的观众，或者因为当时我对蒲松龄的小说记得太清楚，或者我是通过电视荧屏看到它的，所以，当看到剧中演员把脸上的人皮揭下，让真正的不堪的鬼面呈现给我时，我并没有害怕。

倒是当时有一部叫《黑楼孤魂》的恐怖电影把我吓个半死，其中一个镜头，幽深的画面几乎就是一个完全静止不动，忽然一只手从银幕外伸进来，坐在电影院第一排的人都几乎同时向后一闪，我就是其中之一。

继赵薇、陈坤的电影版《画皮》之后，电视剧版的《画皮》又在深圳卫视播出了，电影版的《画皮》曾不被影评界看好，不过，电影拍出来后人们才发现以前那个只想吓你半死的故事现在已然变成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还是正房与小三之间的斗智斗勇，大家先是一愣，接着会抚掌称绝。

因为我们发现，在周迅饰演的那只“九霄美狐”小唯身上，所谓妖鬼之气反倒是最少的，她，如此有情有义有理想有担当，还如此富有牺牲献身精神，而与她对照的是那些个表面为人却实际上比妖鬼更妖鬼的人们，小唯以妖精之身盛足了人性之美，也因为如此，这个美妖终于不能人妖一体，只好选择绝望牺牲。

但是，狐狸精小唯的牺牲理由和牺牲方式都是现世的人们达不到的。

这部由薛凯琪、凌潇肃、李宗翰、陈怡蓉、吴映洁、杨幂、戚玉武等主演的电视剧《画皮》其实是将电影里未说尽的情意和未演完的故事都接续上，当然在人物创意上，它比电影版有了更进一步的发挥。

比如，现在的这个小唯（薛凯琪饰）――即修炼过程中的狐狸精栩栩，虽然妖性未除，但她比从前任何一个版本的妖精都更有理想、都更励志，当然这只曾经的狐狸现在的志向就是从妖变人，不是变化出人形，而是从精神到肉体全部变成人。

人啊人，你们不妨来看看《画皮》吧，看看还有栩栩这样为了变成你们而努力奋斗不惜的异类，而你们却越来越不珍惜自己本来就是个人。

狐狸精栩栩，妖性未除，在修炼过程里，爱上了降魔者龙云，算是初尝了所谓的甜蜜爱情，这让她对明天自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充满了憧憬，但当她向自己所爱的人用自己最真诚的方式亮明身份后，没想到收获的却是对方莫大的宁死也不与妖魔为伍――这还真不能怪罪剧中人王生，换了你，若睡到半夜，有狐狸精敲门说亲爱的我是妖，咱跟你谈朋友，你会开门吗？

不过，栩栩却因缘巧合地从此开始大开杀戒，用一张画皮害人无数，亲人、恋人、恩人都成了她的爪下之鬼。

其实，我一直觉得，既然戏剧是编出来的，为什么现在的人类不能将栩栩这样一心向人的妖鬼编成人类，让她们获得与女人们一样享受恋爱的权利呢？但，我又知道，观众喜欢看悲剧多于喜剧，就是栩栩的妖性除了，她仍然不能再生为人，像剧中另外一对恋人，善良的天鹅精和叶一，虽然也是生死相许，两情相悦，但最后还是被打回了原形，叶一只得抱着天鹅哀叹不已。

编剧、导演是想用天鹅与叶一的恋爱，反衬了人妖恋宿命运势的可恶和不可违，人妖之间的鸿沟之不可逾越，让人想起来都心冷。

不过，栩栩因爱而向往成人，并冀望以爱来修炼成人的故事，在现今时代更让人感动，这还不只因为这个故事里的男女情感如何如何煽情，真正的原因确确实实是在故事外。

比如，前几天，就在中国某地，一个大学音乐系学钢琴的大学生，驾车肇事，撞倒一个可怜的下岗女工，女工受伤，这位大学生不但不救治，反倒用他弹琴弹得灵活异于常人的手，握着尖刀连扎8刀，致其死亡。

因为现实中的人越来越像鬼了，人们才希望能将故事里的鬼编得越来越像人。

我们平时最缺什么，就最容易被什么东西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