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即囧途

司马平邦

没有“囧”这个字之前，囧途已然存在。

囧途，说起来总是有那么一点点趣味和恢谐，但真的身处其中，真是度日如年。

2009年冬天，过年，我坐火车从北京到东北，本来20多少时的路最后延时到30多小时，其实，这与十几二十年前相比，仍然要算通途，1990年秋天，我逃课坐火车到中苏边境玩，根本买不到座票，又站不起，困了就钻进别人的座位下铺一张报纸睡，那个“囧”才叫囧途。

把差不多每个人都经历过的回家过年的故事变成电影，《人在囧途》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是制造矛盾，过年回家，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一门心思往家里奔，又赶上天公不作美，身在路上的旅人，其实更多的体会是心里有气无处撒，只能自己跟自己窝火，中国人太多了，每年春运都是一次数亿人次的全国大动员，看到过几次非著名的律师们跟铁道部较劲，到头来又发现铁道部也一样没辙，春运、过年、回家，这些关键词最后都汇成一句话：这就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就是中国人的文化。

文化这东西，好也罢，坏也罢，都刻在你的骨子里，喜欢也罢，讨厌也罢，任你想躲也躲不过去。

徐峥和王宝强这一对活宝，人在囧途，从石家庄要奔回长沙，其实，在所有的过年回家路线上，这条路算不上最长，也算不得最挤，却把中国人能在春运中遇到的所有麻烦都遇上了，只在一条路上，只在那么一天两天的行程里。

电影里最搞笑的一段是李成功（徐峥饰）和牛耿（王宝强饰），一个老板一个打工仔，期间落脚武汉一间旅店，两个男人先是为一张床、一床被较戏，继而李成功走错房门，误落进一对夫妻的家庭战争里，这一段最有噱头，其实单拎出来都是出好戏。也只有这样的人在囧途，大老板和小打工身上那两个不可置换的标签才会黯然退场，其实所有挤过火车回家过年的人都知道，莫说大老板与小打工，任何种种日常生活里不可回避的标签，在“囧”字的房檐下都可能变得没有意义。

因为这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就是中国的文化。

其实，我并不赞赏本片在最后的结局时让原本的小打工牛耿突然上演一出一年暴富的惊喜剧，在中国现在还有这样的机会吗？能让一个小小的挤奶男工1年时间就晋身绅士阶层？

囧途，其实只是普通中国人的生活常态，是创富的梦想和暴富的神遇都不能改变的常态，如果一定要为电影设计一个这样的结局，我倒觉得让趾高气扬的大老板李成功最后变成一贫如洗还比较有意义，那只是让李成功和许多与他境遇相似的观众们一样回到常态。

张扬先生几年前拍过一部《落叶归根》，赵本山在里演一个外出打工，不想同乡客死，他却一定要背着哥们回乡入葬的本分民工，与《人在囧途》比《落叶归根》太多写意，与《落叶归根》比《人在囧途》还少那一点点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