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爱莲(电视剧文学本三)
(2013-03-28 15:2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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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
分类: 戏剧 |
第三集
许昌古槐街。
一个大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写:“国立许昌第一高级小学校”。
毛爱莲提着破竹篮,手拿打狗棍走近学校旁边的一个饭馆。
毛爱莲:“老板,行行好吧!”
老板不耐烦地挥手:“去去!”
一只大黄狗跑来,扑向毛爱莲,毛爱莲挥动手中的棍子和狗搏斗。
一个男学生跑过来,赶走黄狗。
“小爱!”这个男学生竟是贺文化,他赶走黄狗后,才认出讨饭者是毛爱莲。
毛爱莲:“呵,是文化呀,你怎么在这里?”
贺文化:“我就在这里念书。你怎么到这里讨起饭来了?”
毛爱莲:“俺爹不叫我学戏,我只好要饭。”
贺文化:“呵?为啥不叫你学戏?”
毛爱莲:“人家都看不起戏子。”
贺文化:“那都是社会偏见,我就爱唱戏。戏班呢?”
毛爱莲:“还在漯河。”
贺文化:“我请一天假,送你回漯河。走,咱先去吃饭。”
贺文化拉着毛爱莲走进饭馆。
贺文化:“老板,上菜!”
老板:“上啥菜?”
贺文化:“啥好上啥。”
老板望望衣着华贵的贺文化,又望望衣衫褴褛的毛爱莲,现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乡间路上。
马车夫赶车前行,车上并肩坐着毛爱莲和贺文化。
戏班休息室。
雪萍、兰花围着毛爱莲问这问那。
另一休息室。
赵彩云坐在罗圈椅上,翘着二郎腿抽烟,黑牡丹走进门来。
黑牡丹:“班主,小爱又回来了。”
赵彩云:“还回来干啥?回来也不要她!”
黑牡丹:“班主,你消消气。小爱不就出了一次纰漏吗?不能出一次纰漏就撵人呵!”
赵彩云:“丧门星,扫彩云班的兴!撵走心净!”
黑牡丹:“班主,话不能这样说。刚登台演戏时,我,你,不都被人家叫过倒好吗?要是那时班主把咱撵走了,咱现在还能在这儿演戏吗?小爱出了纰漏,我狠狠训她、打她就是了。”
赵彩云:“老邢,你是男子身子女人心!”
空场上。
毛爱莲在喊嗓。邢金奎一手拿着擀杖,一手掂着水桶,悄然来到她身边:“不行,不行。小爱啊,声音虽从喉咙里发出,气息却来自丹田,加上头腔的共鸣,发出的声才圆润,才有根,才不倒嗓儿。”
黑牡丹说着,用擀杖在地上捣了一个洞,提桶灌进一些水:“来,对住这个喊!”
毛爱莲对住洞喊:“麦稍儿——树根儿——”
黑牡丹:“对,就这样。”
毛爱莲:“师父,为啥要对住水喊嗓子?”
黑牡丹:“水是生命之源,天地间的精髓。它升天为云、为雾,落地为雨、为雪。有了水,花儿才红,叶儿才绿,人才有灵气。对住水喊腔,嗓子得到水的滋润,才甜,才脆,才悦耳动听。”
毛爱莲:“师父小时候也这样练吗?”
黑牡丹:“是呵。”
毛爱莲:“那要是没有水呢?”
黑牡丹:“这……不好说。”
毛爱莲:“师父,你说嘛!”
黑牡丹:“那就在捣出的洞里撒泡尿。”
毛爱莲一怔,不由得偷偷地笑了。黑牡丹也哈哈大笑起来。
凌晨,繁星满天。
戏班宿舍,众人酣睡。
毛爱莲悄悄起床,轻轻开门,蹑手蹑脚走到门外。
星光下,毛爱莲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
戏班宿舍。
兰花醒来,一摸身边床上没人,坐起身来:“小爱姐哪儿去了?”
雪萍惊醒:“啥事儿呀?大惊小怪的!”
兰花:“小爱姐不见了!”
雪萍:“走,咱快去找找!”
二人急忙穿衣,奔出门去。
星光下,桃林。
雪萍、兰花呼喊:“小爱姐!小爱姐!”
一旁传来毛爱莲的声音:“哎!雪萍,兰花儿,我在这儿呢!”
雪萍、兰花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
毛爱莲正用大擀杖在地上捣洞。
兰花:“小爱姐,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你……”
雪萍:“小爱姐,是师父叫你这么早来的?”
毛爱莲:“不是。是我自己想这时候来的。来,我们一齐喊嗓吧!”
夜。
宿舍里,几个女学员在酣睡。
毛爱莲呓语:“杨树底下羊尿尿,尿的羊尿羊喝了,不知是公羊尿、母羊尿。”
雪萍推毛爱莲:“小爱姐,小爱姐。”
兰花醒来:“小爱姐怎么了?”
雪萍:“发呓怔练绕口令哩!”
兰花:“小爱姐要唱不好戏真亏了。”
晨,戏班宿舍外,一夜大雪给大地覆盖上一层白色。
门“吱呀”开了,一股冷风裹着雪花吹进门内,毛爱莲站在门边。
雪萍内声:“呀,下雪了,今早不练功了吧。”
毛爱莲:“不练会行?师父说了,‘一天不练手生’。”
兰花内声:“这么深的雪咋练哩?”
毛爱莲拿起扫帚走到院里扫雪。
扫出的雪地上。
学员们在踢腿、走圆场,毛爱莲双手着地在“耗顶”——长时间地拿顶。
屋内。
黑牡丹对毛爱莲:“你这孩子,再不怕吃苦也得注意身体呀!看把手都冻烂了。”
徐永玉:“小爱妹真是个铁人!”
宿舍外,满天星斗。
毛爱莲一个人在练功。
雪萍出现在门口:“小爱姐,都十二点了,你还不睡?”
毛爱莲:“师父说了,‘宁叫缺觉,不叫缺功’。”
字幕:1942年。
国民舞台门外。
海报上写道:
彩云班继续上演
火焚绣楼
主演:七岁红
晚八时开演
把门人在吆喝:“一百戏班蓬挨蓬,要看就看七岁红。门里徒弟七岁红,超过老师是神童。”
人们在议论:
“饿死人的年月,还演戏?”
“不演戏,戏班的人不更得饿死了?”
“七岁红是谁?”
“班主的闺女,门里徒弟,七岁就唱红了,今年十二了。”
“别听吹,到底儿咋样儿?”
“小孩子的戏演到这份儿上,能看,能看。”
后台。
演员们正在画妆。
赵小云突然蹲下。
毛爱莲等几个学员围过来:“师姐,你怎么了?”
赵小云:“肚子突然疼得难受。”
毛爱莲:“我去叫班主。”返身走去。
大家把赵小云扶到衣箱上躺下。
赵彩云和毛爱莲走进门来。
赵彩云:“小云,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赵小云:“不行,今晚上不成了。”
赵彩云焦急地来回走着:“这……怎么办?”
毛爱莲见状,鼓了鼓气说:“让我试试吧!”
赵彩云:“你?哼!”一脸不屑的样子。
黑牡丹:“班主,小爱这一段儿长进不小。救场如救火,叫她上吧!”
赵彩云:“唉,拿住椽子当梁用吧!”
赵彩云站在舞台边儿上,面对观众:“各位,主演七岁红身体突然不适,今晚由黑牡丹亲授的另一弟子毛爱莲主演,请大家谅解。”
观众议论:
“毛爱莲?没听说过。”
“还是上一次演包公唱倒嗓那个妮儿。”
“那会行?退钱!”
舞台上,毛爱莲饰演洪美荣上场,唱“五腔”转“流水”:
“恨光阴伴随琴音匆匆逝去,
叹终身孤叶飘零凄凉无依。
望明月圆缺无常屡遭云蔽,
赞紫燕划破重雾比翼双飞。
观竹屏饱含着诗情画意,
羡诗人创绝句才华秀丽。
问美荣到何时寻觅知己,
效文君择相如白首不离。
夜已深人寂静我重温诗句,
(念)香松挺立抗雪霜,
朝夕相伴情意长。
患难共处心相印,
人间知己应效仿。”
(接唱)梧桐树上到何时凤凰双飞。”
台下观众议论:
“上一次演包公画得看不清眉眼儿,没想到这毛爱莲长得这么水灵。”
“嗓音真好听,好像还带点儿鼻音。”
“做功真好。”
观众热烈鼓掌。
后台。
黑牡丹在上场口看观众反应,回身对赵彩云:“班主,小爱这一炮打响了!”
赵彩云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
翌日早晨,毛爱莲宿舍。
邢金奎从外面走来:“小爱,小爱!”
宿舍内,毛爱莲正对着镜子练眼功,听到喊声赶忙站起来:“师傅,您来了,请坐!”
邢金奎:“昨天晚上,你算给师傅长脸了,给,这是班主赏的二百钱,拿去买点零食吃吧!”
毛爱莲惊喜地:“赏钱?这是给我的!”
邢金奎:“给你的。”
毛爱莲接过钱:“谢谢师傅!”
大街上,毛爱莲步履匆匆,在一家药店前,她抬头看了看,走了进去。
郊外一棵大树下。
毛爱莲面朝西方,虔诚地将手中的草药点着,然后跪下,双手合十:“娘,你烧伤女儿无力为你治病,现在儿挣钱了,给你送药来了!娘,你吃药吧!”
特写:毛爱莲泪水连连,泪流满面。
剧院外海报前,海报上仍写着“主演:七岁红”。
人们议论:
“昨晚上的是毛爱莲,可比七岁红唱得好!”
“俺亲戚昨晚看了戏,叫我也来看看。”
舞台上,赵小云饰洪美荣上场,刚唱了半句“五腔”:“恨光阴伴随琴音……”
观众鼓倒掌,吆喝:“我们要看毛爱莲的戏!”“毛爱莲!毛爱莲!”
后台。
赵小云从下场口下来,“哇”声哭了。
黑牡丹:“班主,你看……”
赵彩云语调复杂地:“叫毛爱莲上吧。”
黑牡丹:“小爱,你快改妆。”
毛爱莲匆匆改妆。
赵彩云不无妒意地:“闺女,咱走,叫人家唱得好的唱。”
剧院外海报:
彩云班演出
火焚绣楼
主演:毛爱莲
晚八点开演
把门人在吆喝:“越调新秀毛爱莲,好似天仙下了凡,做功好,嗓子甜,谁不看后悔一百年。”
剧院门口竖着一个四尺来高的竹筒,蜂拥而来的人们将铜钱丢进竹筒,鱼贯而入。
开演前,剧场内座无虚席。过道内加了不少凳子,两侧许多人站着看。
舞台上。
毛爱莲饰洪美荣刚一出场亮相,观众即报以热烈掌声。
后台。
赵小云对赵彩云:“妈,以后我还演戏不演了?”
赵彩云:“没想到,咱招个学员,倒把咱的饭碗踢了。”
后台。
喇叭响,戏结束。
毛爱莲从场口进来。
赵彩云:“毛爱莲,过来!”
毛爱莲走到赵彩云跟前。
赵彩云:“今晚的海报,你的名字比前两天你师姐的名字写得还大。你欺上压下,我得正正班规!老邢,你看咋办?”
黑牡丹:“班主,你别生气……”
赵彩云:“坏了班规,我咋能不生气?你给我正正规矩!”把棍子扔给黑牡丹。
黑牡丹眼珠转了转,拉住毛爱莲:“走,今天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将毛爱莲拉走。
戏班排练室。
黑牡丹用棍子敲桌子:“我叫你坏规矩,我叫你坏规矩!”
次日晨,练功场。
毛爱莲在踢腿,几个同伴在她旁边。
雪萍:“我看班主是筷子穿藕——挑眼儿,那海报又不是小爱姐写的。”
兰花:“班主功过不分。要不是小爱姐,咱戏班卖不出票,还没饭吃哩!”
小六子:“她是看小爱姐比小云唱得好,嫉妒。”
徐永玉:“小爱,咱干脆自己成个戏班子,别在这儿受她的窝囊气。”
几个伙伴随声附和:“对!”
雪萍:“梨园的规矩,每年四月初八、十一月十五才能成新戏班。平时拉出去,要割耳朵正行规!”
徐永玉:“过几个月,到明年四月初八咱就拉出去!”
几个伙伴:“对!”
耿五:“可惜我弦子还没学会,不能跟大家一起去。”
毛爱莲:“成戏班儿的事得给师父说说。”
戏班休息室。
赵彩云坐在罗圈椅上抽烟,黑牡丹站在她对面。
黑牡丹:“班主,小爱他们想拉出去再成个戏班,你看……”
赵彩云迟疑片刻:“我刚把他们培养得能演戏了,就想插翅飞走?不行!”
毛黄氏家里。
毛爱莲和毛黄氏分坐在桌子两边。
毛爱莲掏出几块银元放在桌子上:“妈,这是我的份子钱。”
毛黄氏:“小爱,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唱红了。你要决心走这条路,那就走下去吧!”
毛爱莲:“妈,俺想自己成个戏班儿。”
毛黄氏一怔,随即一拍大腿:“好哇!我也听说她光欺负咱。咱再成个戏班,比她那彩云班强!这事儿说得咋样啦?”
毛爱莲:“班主不让走。”
毛黄氏:“不让走?咱跟她打官司!”
霍武彪居室。
霍武彪和赵彩云并排躺在床上。
霍武彪:“这几天你不来,我还以为把我给忘了呢!”
赵彩云:“哪能呢!戏班里这几天有人闹事,闹得我心绪不宁。”
霍武彪:“谁敢闹事?我他妈毙了他!”
赵彩云:“这可不是毙了能解决问题的。”
霍武彪:“啥事?”
赵彩云:“就是那个毛爱莲,她和几个毛孩子要自己成个戏班分出去。”
霍武彪:“不是听说她顶小云的戏吗?走就让她走呗!”
赵彩云:“可她一走,园子里不上座,吃啥哩?”
霍武彪:“不叫她走就是了,她能把天翻过来?”
赵彩云:“毛爱莲有个干娘毛黄氏,那女人不好说话儿,已经把状子递到衙门里去了。”
霍武彪:“有我呢,你怕啥?”
赵彩云:“这事儿可全凭霍队长帮忙了。”
霍武彪:“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哩,何况咱俩这么长时间的交情了。咱老霍讲仁义道德,不会做对不起人的事儿!不过,你也得好好报答我呀!”
赵彩云:“俺要权没权,要势没势,除了有个身子,不早给你了吗?”
霍武彪:“叫小云来陪陪我吧!”
赵彩云:“闺女还小着哩!”
霍武彪:“是黄瓜也快该断苦了。好好,啥时候你觉得管用了,就给我送过来。”
赵彩云一点霍武彪的额头:“你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霍武彪:“要不咋叫男人哩!”
二人说笑着抱在一起。
戏班宿舍里。
毛爱莲与雪萍、兰花在谈话。
兰花:“小爱姐,咱能拉出去不能呵?”
毛爱莲:“班主在警察局里有人,咱的官司打输了。”
雪萍:“这算是个啥世道呵!”
同信街。
毛黄氏拎着篮子去买菜。
一辆黄包车从后边驶来,车上女人看见毛黄氏,喊声“干姐”跳下来。这女人打扮妖冶,她是妓女秋海棠。
毛黄氏:“哎哟,是干妹呀,你这是往哪儿去?”
秋海棠:“驻马店商会的黄会长到漯河来办事儿,叫我去陪陪他。”
毛黄氏:“干妹,你别说在聚春楼挂头牌了,在全漯河也是花魁,净结交一些大官,能不能帮帮我的忙呵?”
秋海棠:“干姐,只要能帮上的,你说吧!”
毛黄氏:“俺闺女小爱要从彩云班里出来,班主不让出。两下打起了官司,咱的官司打输了。”
秋海棠:“这事儿我给黄会长说说,叫他疏通疏通。不过,那些个男人们,喜欢了,就把我当成桌上的花瓶;不喜欢了,把我看得狗屎不如。我尽力而为吧!”
毛黄氏:“那我先谢谢你了!”
秋海棠:“自己姐妹,不客气。黄会长急着见我呢,我得去了。”说着坐到车上。
桃林里。
毛爱莲走近兰花:“兰花,告诉你个好消息,咱的官司打赢了!”
兰花高兴得跳起来:“好好,我给姐妹们说说去!”飞快跑去。
兰花在传递着消息,几个小伙伴欢呼雀跃。
戏班宿舍。
毛爱莲、徐永玉、雪萍、兰花、小六子给黑牡丹叩头。
毛爱莲:“师父,您的培育之恩我永远不忘,弟子一定为您争光。”
黑牡丹:“孩子们,世道不太平,你们要多珍重呵!”
毛爱莲等:“师父,我们记下了。”
漯河街头。
毛爱莲、徐永玉、雪萍、兰花、小六子挑着戏箱向前走。
雪萍:“小爱姐,咱们的戏班叫什么名字呢?”
徐永玉:“就依小爱的名字,叫‘兴爱剧社’吧!”
兰花:“兴爱剧社,这名字好!”
小六子:“好,好,好。咱们一定兴旺发达!”
几个人兴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