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墙有一小片新种的枣园竹。大约种下的时节早了些，是在四月中旬，因此那竹始终不见绿。可是当时工人说过的，只要勤浇水，一个月左右就能成活。
　　
　　就因为听了这话，头一个月里，我每浇完水总要细细地将它们察看一番----看竿、看叶，看看它们有没有变化。一周、两周，三周、四周，它们依然是刚种下时的模样，似黄似绿的竹竿，半枯半青的竹叶。
　　
　　就这样，春花从连翘开到荼蘼，绿树从嫩柳荫到梧桐，这一片竹始终没有见到活力。到了第二个月，不仅未见活力，有几株眼看着竿、叶变成了枯黄。剩余的竹子虽然竿没有枯黄，但是那叶也渐渐干萎了，被风一吹，沙沙簌簌四处飘落，几乎要把春意盎然的青草地染成秋色。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浇水，一如既往地察看。浇水常常浇得鞋湿，而为了看清有没有新叶发出，鼻子常常贴到竹竿，这几乎成了平时下班后或周末下午时光的定式。家人笑我：“跟竹子长在一块吧！”我背手仰头，不喜不愠。
　　
　　终于在乳燕呢喃的时候，发现了绿意，虽然不是全部的竹子，而只是几株被截顶的幼竹。只因为我一个多月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高大的成年竹上，这几株幼竹枝上的嫩叶就象是在一夜之间迸发出来----等我发现时，它们已经如少女的长发在风中摇曳了。而那竹竿青青，就是少女的风华。
　　
　　只是我不明白，有几株成年竹，它们竿身强壮，也已经开始泛绿且颜色深于那几株幼竹，为什么它们还不能发出新叶呢？
　　
　　我继续着浇水和察看，继续听着家人“君子在看着君子呢”之类的调侃。然后，就在发现一株成年竹在它的细枝上同时孕育出许多新叶芽时，我豁然醒悟了。
　　
　　这一株竹，它的绿并不太深，但是它全身上下都泛着绿意。相比之下，边上的几株，下部深绿，上部仍然青黄不定。再看看那些欣然挺立的幼竹，果然也是上下通绿。
　　
　　原来，一株新竹，如果它要成活就必须上下都有生气。只有下部的生气而上部生机不显，它不可称为活竹。我们何尝见到过上头已枯死而下头仍然还活着的植物？如果有，那枯死的上头实际上已经为新生所替代。同样，下部没有生气，上部则更无生机，因为下层根基若没有了生命，上层自然没有养份支撑，如此它是难以独存的。
　　
　　既然是这个道理，那么我就不必总是盯着这些竹子作漫无目的的思虑了。看它们的顶部，就知道它们生命的未来。
　　
　　于是我抬起头。竹梢高了点，看不太清楚。倒是透过疏细的竹枝，我看见了一只燕子在凌空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