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犬几曾相宁
(2013-01-13 19:4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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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文化趣味杂谈 |
分类: 散文 |
这只小白母鸡,权且称它作白翎。白翎之名是有出处的。宋代诗人梅尧臣有诗云:“我庭有素鸡,翎羽白如脂”,写的就是它。梅尧臣说白翎,“日所虑狂犬,未尝忧孽狸”。它不担心来自狡猾的狐狸的威胁,可是天天为无聊小狗的骚扰所困扰。
那么小狗叫什么名字呢?它叫黄耳。黄耳之名也有来历。晋代文学家陆机在京城洛阳为官,思念远在江南的家人,以玩笑之意问名为黄耳的家犬:“你能为我传书家人吗?”谁知黄耳竟摇头摆尾答应了,并独自往返千里当上了一名称职的邮差。黄耳什么都好,只有一样短处,那就是爱欺负小白鸡。
半人高的黄杨树从三面合拢,与屋墙围出了一个半个房间大小的天地。高耸的桐树从边上伸进枝叶,将暑日挡在天上,放出习习凉风。
桐荫之下有高士,古人都这以说。白翎此时就有高士之风。它慢步踱走在草地上,时而低头寻觅,时而抬头远眺。低头寻觅,是找虫子吃,潮湿的草地最容易滋长虫蝇。抬头远眺,是防备外来危险,这是它与生俱来的敏感。其实在这个充满宠爱的小家园里,何来的危险呢?
就这么一步一踱、低头抬头,白翎重复着衣食无忧的又一天。不过,在又一次低头时,白翎感觉到了一股疾风刮向身边。它本能而体态轻盈地向边上一跳,再抬起头时真就发现了危险,于是立即鼓起翅膀,疾速小跑开来。
黄耳很得意于自己的出其不意,在园子里目中无人地来回跑了几趟。多数时候,它路线清晰,直来直往。就在大家都以为它还将直来直往时,它却突然往白翎那儿拐了一拐,看到白翎满脸厌恶地跳开后,又沿着原来的路径继续它的直来直往。
跑了一会儿,黄耳停了下来,踹着气盯着白翎,小肚子一鼓一鼓地起伏着。白翎也侧眼盯着它。侧眼看人是鸡的特性,并无蔑视之意。
猛地,黄耳向白翎直冲而去。白翎大吃一惊,也是猛地一搧翅膀,一边跳开一边回头,用嘴朝黄耳比划了比划。黄耳只一扑就停住了,摇头晃脑,摆着小尾巴,仍是盯着白翎看。白翎则面向黄耳,微微低头,半侧着脸,伸长着脖子,不时左右调整一下眼睛的角度,双脚立定不动。双方就这么互相盯着。白翎的小脑袋左晃右晃,黄耳的小肚子一起一伏。
在认定黄耳不再有侵犯之意后,白翎退出了对峙状态,迈着步伐,往草地里啄了一嘴。它显然低估了黄耳的坏心眼,但是已经后悔莫及。
在白翎低头啄草的一刹那,黄耳扑了上来。它的嘴已经够着了白翎的身体。就在白翎展翅欲飞时,它张口装模作样地轻轻咬了一下白翎的咯吱窝,然后飞速跑开,同时还不忘回身欣赏白翎的狼狈样。透过树叶缝隙照射进来的光束里,隐约可见几缕飘扬的白色绒毛。
愤怒充满了白翎的全身。它满脸通红,羽毛耸立,伸直了脖子,向黄耳冲去。黄耳似乎也有些慑伏于白翎的气势,不停地摇着尾巴,左躲右闪。白翎一路追,黄耳一路逃,边逃边回头,一如刚才白翎被自己追扑时的模样。
追逐了一阵,白翎停了下来,黄耳也停了下来。白翎又向黄耳走去,黄耳则随之慢步后退。走着走着,黄耳不再退却。它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一只狗而非一只虫。它往后一蹲,再往前一拱,虽然没有冲出去,却已表明了坚定的态度。白翎也重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再步步紧逼。或者说,它是不敢。不过,它愤怒未消,依然保持着战斗姿态。
黄耳开始进攻。鉴于白翎的气势,它采取了新的策略。它先往左前方冲去,待白翎鼓翅欲啄时,又拐了回来。接着再往右前方,如法炮制。几个来回,时机已经成熟。在又一次回身后,黄耳跃起直冲白翎。它没有用双爪挠,而是直接用嘴拱向白翎。或许它是怕伤着对方,而能够用嘴拱着白翎对它来说就是一次新胜利。
但是黄耳这回失算了。白翎快速向后方跳起,让黄耳的嘴扑了个空。同时,它在空中猛一伸脖子,坚硬的喙狠狠地啄向黄耳的脑袋。
黄耳无声地跃向一边,怔怔地看看白翎,又看看空中。有几缕绒毛飘荡,不过是黄色的。
黄耳用劲地甩了甩身子,坐了下来,开始发呆。
“走了走了,别闹了!”主人从角落里站了起来。一抬头,笑了笑:“它总是斗不过小鸡。”
“小狗是玩闹逗趣,小鸡可真是气恼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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