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市的云吞面与涂鸦的铅笔

江小鱼

香港特区政务司司长唐英年偕同政府官员到街市吃云吞面，是时虽有圣诞、新年在即，然在今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冲击之下，经济萎靡，失业率攀升，市场消费能力疲弱。唐司长带头消费的良苦用心昭然若揭。 

有意思的是，唐司长在解释这次购物之旅选择云吞面店作为首站，是因为云吞面是香港的特色食品，更以云吞面为例，指出制造云吞面涉及多个工序，包括物流及零售，他呼吁港人在能力所及情况下适量消费，以促进经济增长保障就业。 

关于广东地道小吃云吞面的制作流程，其实还可以说得更仔细：农民把小麦收割下来，送到加工厂，小麦经搭配、清理、水分调节和研磨筛理等工艺流程，制成面粉。餐馆采购面粉、鸡蛋、猪肉、鲜虾仁等原料，采购员、厨师、厨工等分工合作，磨好云吞皮，包好馅料，熬好上汤……一碗云吞面才告完成。要赢取食客，煮出来的云吞面要香味形俱佳，云吞皮要薄、汤料要新鲜，整个过程不许有差池。 

是的，一碗云吞面，的确如唐司长所言关涉广泛，甚至可以说那涉及了人类生产链条的许许多多环节。完全可以把这个流程在细述一次，一本书也不嫌多。然而，如果我们仅是为了明白“一样简单的商品很可能包含了生产工艺的多个方面”这个道理，有了里德的《I，PENCIL》一文，这个工夫可以省了。伦纳德.里德于1958年发表的这篇经济散文，以铅笔的生产流程为例，叙述了市场自然分工与合作的伟大。2008年12月，正是这文章发表的50周年。 

如同里德说的，铅笔从头到尾，涉及到了很多种材料，无数种工艺，然而“并没有一个主宰者来发号施令，或强制性地指挥生产我的这无数的生产活动。一点都没有存在这种人物的迹象。相反，我们发现，看不见的手在发挥作用”、“铅笔是种种奇迹的复杂的结合：树，锌，铜，石墨，等等。然而，在这些大自然所显现的种种奇迹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非凡的奇迹：人的种种创造精神的聚合——成百上千万微不足道的实际知识，自然地、自发地整合到一起，从而对人的需求和欲望作出反应，在这各过程中，竟然没有任何人来主宰！” 

消费者购买铅笔，不是有人鼓励说“铅笔涉及到各行各业，多消费铅笔能够促进经济发展”，而是他们真真切切用以写字或者涂鸦的需求；那么多人投入到生产一支小小铅笔的工艺流程，不是有什么“号令群雄”的倚天剑、屠龙刀，而是市场需求的信息激励了他们。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你，多吃云吞面能救市，不妨问一下他，是否该用买铅笔的钱去吃云吞面，那样岂非救得了“云吞面的市”而放弃了“铅笔的市”么？这人可能会说，云吞面和铅笔都应增加消费。也就是说，原来一星期用掉一支铅笔，一天吃一碗云吞面，现在为了刺激经济，增加就业，拯救市场，不妨一天用掉一打铅笔、吃掉一桶云吞面、买上几十套衣服，再搭乘十次的士、坐两次飞机、去医院看多几次病。岂非就能货如轮转，各行各业都生意兴隆通四海？傻子都知道，那是浪费，而非消费！当然，有人还会辩解说“现在表面上的浪费，是为了拯救市场，增加以后的消费能力”。面对这样语无伦次的人，你不妨把他狠揍一顿，然后告诉他这样是帮他锻炼身体，提高挨打的能力，以后再被打就没那么痛苦了。 

在“救市”、“刺激经济”、“增加就业”这些带有所谓“宏大题材”的词汇跟前，我们很可能会缺失一些最基本不过的认知和逻辑推理能力。这个时候，必须回到常识的起点，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铅笔是用来涂鸦的，云吞面是用来充饥的，无关“救市”的宏旨。（原发《钱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