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公地！

江小鱼

他国内名校毕业，专业方向是计算机图形学中的算法研究，毕业之后在国际知名IT企业中国研究部工作。但在熟悉他的非内行的人看来，他就是一个“读计算机”的。因此，隔篱邻舍，亲朋好友，碰到和电脑有关的鸡毛蒜皮的问题都会找他。他是小区的大忙人，几乎每天晚上，本来可以休息或者做自己研究的时间，都会不断有电话打进来，问他怎样安装杀毒软件，机器响声很大怎么办，开机了怎么没图像……当然，这当中相当一部分人会有进一步要求：帮忙看一下。虽然大多数住得不远，但来来往往，使得他几乎没有了空余时间。

她天赋过人，年纪轻轻就得过不少小提琴演奏大奖。有一次机缘巧合，曾经因为演奏包含大量高难度演奏技巧的帕格尼尼二十四首随想曲，受到意大利著名小提琴家萨尔瓦多里?阿卡尔多(Salvatore Accardo)的激赏。她在某机关工作，因为名声在外，系统内有大大小小的晚会或文艺汇演，常常会邀请她去进行小提琴演奏表演，还有本地方的各种各样的晚会也要应付。这些大众式的文艺晚会，是难以有一流的场地和设备，而底下观众的欣赏力也是良莠不齐，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不少这样的邀请附带演奏内容，罗列的都是一些最新的流行曲。这样的演奏根本没法促进她的水平，静下心来练习的时间很少了。

这就是所谓的“公地现象”。他如果面皮稍微“厚”一点点，学会拒绝，能够有时间于专业研究，而不是每天回答大量的“机器黑屏了怎么办”、“买什么杀毒软件好”的问题，他会在自己专业上更有所作为，产生更大的社会效益；她如果能够推却那些没必要的应酬和表演，甚或是换一个工作，专心于自己事业，很可能中国会脱颖而出一个世界级的小提琴家。他们面对的问题和烦恼，一言蔽之，就是公地的悲剧。

“公地悲剧”是经济学中的一个被谈论了无数次的话题。这个词出自于著名生态学教授哈丁(Garrett Hardin)1968年发表的文章“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他论及公共草场的问题，因为草地免费，牧民都希望增加自己的牲畜，会引致很明显的过度放牧问题，导致草场退化，最终所有放牧人都受到损失。

公地悲剧产生的原因，是因为产权界定的不明晰。地方是公共的，人人都可以使用，人人都会最大化自己的利益，因此，他们不会花费心机去保育草地。1993年，哈丁教授再次发表同名文章，提出了更多的例证。其中一个是1974年的地球卫星照片，可以见到北非的照片上有一片面积为390平方英里不规则的黑块，通过地面探测发现这是一片被圈围的土地，草长茂密，生机勃勃，而圈围以外的草地上，一片残败景象，已受到明显破坏。调查的结果，是圈围内的土地是私产。而圈围之外的土地，不属于任何人，向游牧者和他们的牛群开放。

就是那么一道把土地围起来的栏栅，栏栅内外，有着截然不同的结果。因为这道栏栅，就是产权界定的象征，圈内的土地是你的，收益归你，维护当然也要你来做。你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和这块土地产出最大化是一致的。因此，你就有了使得这块土地产出最大化的动机了。

而再回看上面的两个例子，显然，作为一个自然人，他们是对自己的劳动拥有产权的，本来是不存在引发公地悲剧的逻辑条件的。他们专注于专业上的研究，可以期望有更大的成就。但是，他们所缺乏的，是一种在自己身上竖起一道栏栅的勇气，因此宝贵的时光，白白浪费在鸡毛蒜皮的一些小问题之上。而那些寻求帮助的人们，也是不能过于责怪他们，因为他们大多是没有意识到，自己为贪一时之便利，生生把一个人折腾成了一块公地。（《钱经》乐活经济学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