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张腊猪脸——工地玄秘往事(二)
(2023-07-15 10:5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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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桩孔深处的腿骨
配楼基坑斜坡面上,能看到一个长方形破旧木头箱子,埋在土表下两米多深,一侧的木头板已经被挖掘机铲碎了,另一多半还埋在土里,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一堆泥土烂木头。一个空的棺材,里面没有尸骨,也没有随葬品。文物局的人上午来过了,看了看这口空棺材,很快判断这最多也就是个民国时期的普通墓葬,没有什么价值,让我们自行处理,就离开了。
自从临建施工挖土发现骨灰罐后,不知文物局怎么知道了消息,就开始盯上了。据说因为这里距离“公主坟”不远,当年“公主坟”搞建设的时候,文物局盯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文物和遗址,现在怀疑真正的公主坟就在这个工地。因此我们土方开挖时需要额外留神,有什么疑似发现都要及时报告,也造成我们施工进度受到了一定影响。
昨天挖土虽然遇到棺材,结果却也算是虚惊一场。但是把开挖掘机的司机吓得不轻,当时他立即停下来,跳下挖掘机,匍匐跪倒在土地上,对着棺材就是一阵子磕头,嘴里不断念着“阿弥陀佛”和道歉认错的话,随后被工友拉起来,回附近的宿舍休息去了。
下午,换了个司机,挖掘机继续作业,在机器的轰鸣声中,破旧的空棺材顷刻间变成了垃圾渣土,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配楼基坑旁边的数根桩孔,正等着泉哥和我去验收。
当时,泉哥是我的直接领导,也是我的一位老师。
在老飞手下干了不久,主体工程开始施工,我被安排到技术质检组工作,直接领导就是技术质检组组长泉哥。
泉哥老家在湖北,九头鸟,聪明机灵,虽然也是老兵出身,但是技术好文化多,自带一分儒雅和沉稳。泉哥人长得帅气,娶了个本地老婆。据说前几年通过老丈人的关系在京郊搞到了几亩地,盖了几排房子,出租当地主,家产颇丰,加之懂技术、脑子灵,仕途和钱途按说自然应当是前途无量。可惜,搞了个婚外情,老婆闹到了中队领导那里,仕途算是暂停了,人也老实许多,现在踏踏实实地做技术质检工作。
站在桩孔边,俯下身,看着似乎深不可测的土洞,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老弟,下去凉快凉快?” 泉哥站在我身边,乐呵呵地冲我说着。来现场的路上他已经对我嘱咐过了,让我亲自下到桩孔底部,测量扩孔的直径、深度数据,观察土质,检查成孔质量。虽然这些工作可以委托民工完成,但一来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二来他也是希望锻炼我一下,让我亲自去体验。
第一次从直径大小比一个人的肩膀宽些的洞口,到地下好几米的桩孔深处,我有一些害怕,也有一些好奇,有些跃跃欲试。
在工友的协助下,我坐进洞口处的篮子里,篮子通过绳子与洞口处的辘轳连接,待我坐稳后,两位工友摇着辘轳慢慢地把我往下放,渐渐地,我离地面越来越远,抬头向上看去,天空变成了一个圆圆的、窄窄的井口,井口人们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听见泉哥在冲我喊:“有情况就喊,拉你上来”,回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不一会,到达了桩孔底部,一盏连接到地面的防爆施工灯,把地下方寸之间照得亮堂堂的。我从吊篮中出来,迅速地掏出卷尺,测量好桩底扩孔尺寸,记录在了小笔记本上,观察并用手触摸了一番周围的土壤,随后钻入吊篮,使劲拉了几下绳子,对上面喊道:“好了!拉上去!”。
来到地面上站定,我兴奋地对泉哥说:“扩孔尺寸、桩底土质符合要求,一切正常,数据都记好了!”
“好,好!”泉哥满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把目光转向了下一个桩孔,对着旁边的民工队长老唐说道:“把辘轳抬过去,我下去。好几年没有这样子了,再体验一把。”真没想到泉哥要下孔亲测。
“老当益壮啊,泉哥。”我们开玩笑地说着。
“还年轻,我还年轻。” 泉哥乐呵呵地准备下桩孔。
同样步骤过后,泉哥的脑袋就要隐没在地面下的时候,他轻松地冲我们招了招手,就好像是要外出旅游。
刚下到一半深度,就听到泉哥在下面大喊:“快拉我上去!快!”,操作辘轳的民工立即反向猛摇,还没等吊篮露出地面,泉哥在另一个民工连搂带拽的帮助下,被拖出吊篮,坐在桩孔旁边的土堆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我赶忙过去,把他头上的安全帽摘下来,往他脸上不断地扇风,困惑不解的问:“怎么了?”
泉哥憋得通红的脸,逐渐恢复了正常,气息缓和了许多,回答道:“不知道啊?下去没多久,就感到胸闷憋气,喘不上气。”
“领导,您这是累的,发虚。我派个身强力壮的伙计下去量量。”民工队长老唐边说边从我口袋里把卷尺掏走,递给了身边的一个壮小伙。
壮小伙麻利地钻入吊篮,敏捷地下到桩孔中,到桩底不一会,就听到他在下面大喊“快!快拉我上去!”,伴随着辘轳急促的转动声,壮小伙大半个身子刚被拉出地表,就瘫倒了下去,同伴们赶紧把他拉到一旁,他也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
我们都在一旁担心地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下面缺氧。”缓过来的泉哥说着,用手撑着屁股下的土堆,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刚刚站起来的泉哥,用脚拨开他刚才屁股下坐着的土堆,一条长长的骨头棒,白白的,泛着土黄色,沾着泥土,从土里踢了出来。
“骨头?”老唐探过头来。“这是猪骨头吧?”
“胡说八道,人的,这是,人的大腿骨!” 泉哥肯定地说道。“从哪挖出来的?”
“土是从这个桩里面挖出来的”,老唐答道。
“我问的是这根骨头。”
“和这个土一块挖上来的”
“为什么不报告 ?”
“没看见,没看见。”老唐吞吞吐吐地答道
泉哥刚要骂他两句,把话咽了下去没说出口,向壮小伙看去,壮小伙现在已经恢复正常,站了起来。
“把桩孔围上,保护好。今天不测了,都回去休息吧” 泉哥乏力地对老唐说,
“好!好!”老唐点头答应,“这,这骨头怎么办?”
“你先别管了,我自有安排”。泉哥转头对我说:“叫遵化队老刘过来”
我拿起对讲机,把老刘喊了过来,泉哥指着地上的长骨头,与他耳语一番,老刘一直在点头。
办公室里,泉哥、我和其他同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多亏出来早,要不然在下面不就憋死了?好险,好险!”
“憋死了,算工伤,还是算烈士?”
“烈士?算个陪葬的!”
“昨天桩就都挖好了,我特意看过了,一整夜都在通风,不该缺氧啊!”
“好在没事。邪了,两个人,都中招了!”
“骨头!真的是人骨头,死人的大腿骨?”
“肯定是人的腿骨,长的,不可能是动物的。”
“有多长?”
“看上去可是够瘆人的。”
“你们俩下去的那个桩,离前几天挖出来的空棺材,可是不远啊。”
“大腿骨是不是空棺材里的?”
“以前挖桩没遇到过这种怪事,邪门。”
“骨头扔哪了?”
“埋了,你还要扔?还想出事?”
“晚上整两杯去,给泉哥压压惊。”
第二天清晨,泉哥和我们例行开早会,我在他对面坐着记录着早会纪要。泉哥说着说着,忽然听了下来,我不由得抬起头,只见泉哥眼睛直愣愣地看向门外,我回头一看,一只黝黑发亮的乌鸦,正停在晾晒的裤子上。
“滚——”,泉哥大喊一声,冲出房门。我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着他来到门口。乌鸦扑棱棱地飞上空中,呱呱地叫了几声,不知所踪。已经晾干的裤子上,一滩鸟屎,正好拉在屁股的部位。
“烧了,烧了!”,泉哥用手把裤子卷成一团,扔到用旧油漆桶做的垃圾桶中,倒上打火机中的煤油,从一个同事嘴中拔下根烟,丢到桶中。瞬间,裤子燃烧起来,化成了一团烟尘。
炎热的夏天过去了,高大坚固的混凝土结构,一层层矗立在桩上,盖住了原来的泥土。凉爽的秋风吹过,静静的,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