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间不足15平米的房子,一张上下铺的床,一个没有丝毫暖意的空间,在这个冬日午后的北京,虽然坐落在西直门,这个每天任何时候都在堵车的繁华地段,可当你背过身,只看这间房子,你却丝毫感觉不到自己身在北京……
刚刚修剪过的短头发,面容一如9年前,我第一次看到面容,有些不何年龄般的苍老,说话依旧是快言快语,但偶尔的叹息,我能读出他的无奈。我问他,为什么不弄个电暖气,“省钱呗”,简短的话语让我有些哽咽,喉头一阵酸楚……
我俩有些缘分,我俩的生日同月同日,他比我大整整一岁,在大学,他学中文,我学新闻,属于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级,在球场,他踢前锋,我踢后腰,属于同一个球队,同一个阵营,私下,我们是好哥们,一起喝酒,一起歌唱,毕业时,我们是死党,一起嚎叫,一起哭泣,如今,我们同在北京,可两人的生活已经有了距离
他虽然来自黑龙江农村,但他的生活基准却一点不困难,至少,和我这个城市的孩子一样,每月500元生活费,他家养奶牛,给雀巢供原奶,每月的收入也在3000多元,我打趣的和他说,哥们,别看你不是在城市长大,你的生活标准已经是城市中间档次的了……
他爱好诗词,写的一手好宋词,大学里,他几乎尝试着要开始一场恋爱,给商学院的一个女孩子写了13页的情信,姑娘迟迟没有的回复,让他的心渐渐变冷,直到现在还是独身一人,他天性乐观,不喝酒,绝对听不到他怨天尤人,整日笑意写在脸上,几背酒下肚,他微微发红的眼睛才会有些潮湿……
他曾经很擅长保护自己,当大一我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嚣张地在校园中饮酒结拜的时候,他从身边走过,我们本想拉他入伙,他淡淡地一句,我不会喝,悄然离去,谁知道后来,他原来是我们这拨男生中,最能喝的一个,问及当初,他哈哈一笑,谁知道你们几个是什么路数……
他看上去很随和的样子,却自尊心很强,他要不开口求你,你的帮助他一般也看不上眼,我曾经想帮他一回,因为那时他的工作前景十分黯淡,通过工作上的朋友给他谋了个兼职撰稿的位置,写一些新闻稿,我告诉他的时候,他淡淡的说,哥们是当作家的料……
毕了业,他来到北京,也想当个记者,在京华干了两天,在电视台挂了个号,最终是哪里也没留下,记者当不成了,去了同学大哥的公司,当起了老板秘书,他们老板的公司做一种植物饮料,曾经在北京火爆过一次,参加过他们的客户联谊活动,把老头老太太煽呼的很是激动,他们的公司还请来了植物原产国的姑娘当形象代言人,形势一片大好……
他的公司和他一样,有时候有点目中无人,一个法制报纸的小记者掌握了他们拖欠种植商款子的证据,想敲诈他们,同是东北人的他和老板,压根就没把小记者放在眼里,一口回绝,没想到这成了他们失败的捣火索,这家小报率先披露,全国媒体迅速跟进,于是他们曾经的朝阳产业成为了经济诈骗,公司迅速的垮了,老板被送进了监狱,我的同学也丢掉了工作,万幸的是,他没有被牵扯进去……
他人心很好,他在深圳长住的时候,把一个疑似小偷的人打的浑身是血,结果,因为这个疑似,他被人家讹上了,四处借钱给那个人治伤……坎坷,在他毕业后的四年中,经常环绕在他左右,在那家公司的时间,也许是他还算逍遥的日子,虽然挣的不多,但至少经常公出各地,周末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天津找同学踢球,有一天夜里,他给我打电话说,他有了个女朋友……可今天,在这个西直门外的小空间里,不知道那逍遥还会什么时候重回他的身上……
“这一年,我真的很背”他感慨着……公司没有了,跟着的老板进去了,想必他说的女朋友可能也不再在他身边了,他从深圳向俄罗斯走私过手表,赚了几笔,却因为渠道的问题又都赔了进去,我想,这一年,他恐怕也不会在读诗词,不会在踢球,生活已经让他迎接不如今,他在北京开了个小店,专卖东北特产,开店半个月了,只卖了1000多,房租的一半还没有挣出来……“过了年,可能会好些……”他感叹着,吸了一口烟,目光看着外面因寒冷显得阴阙的天空……
望着他的时候,我真的有些哽咽,我想不出,我曾经的同学,我们曾经一起幻想过美好未来的哥们,如今却如此艰苦;望着他的时候,我真的有些难过,我们曾经一起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面对他的艰难,我却帮不上什么忙;望着他的时候,我也真的替他惋惜,如果毕业的时候,他能不来北京,在黑龙江哪个媒体,一定比现在舒服,毕竟我们是全国第九高校的毕业生,我们毕业的时候,全国只有100多万毕业生;望着他的时候,我有有一点欣慰,因为我的兄弟还在坚持,他的隐忍,让我学到了很多,我想,只要他能够坚持,一切会好的,毕竟天不能总是如此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