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句话,我已想了一年多了,去年的记者节就曾想写过这样一篇类似的文字,算是自我的发泄,自嘲,否定还是一声之于我撕心裂肺,之于世却无甚大用的嚎叫,真的,曾经梦想了20年了的职业,如今已剩下了偶尔的虚荣和工资条之外的寥寥信封的慰藉,真的,记者,我已羞于提起这个职业,甚至羞于听到别人用他对我的直代……
这一天,我的亲人祝福我节日快乐,虽然我们还没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虽然我们对于生活的态度和理解并不相同,虽然我知道这句话她出于本心,但心头的一悸分明不是欣慰;采访对象也不会在这一天忘记对你的祝福,虽然别人的祝福无论是真心还是别有目的,至于受者本不该有这样的怀疑,但我本普通之人,小人难免揣测君子之度,我不能拍着胸膛告诉大家,我不是小人,因为这个行业本身就会有小人的规则,他们也不一定全是君子,因为象我这样的小人他们必须利用;同行偶尔也会发过来短信,但分明可以听到一种无奈的叹息,远没有春节祝福听到的那么如沐春分,此时的祝福可能更多的是同病相连的唏嘘吧……
那该是一堂小学的思想品德课,老师说,同学们你们以后都希望做什么呀?这个家那个家的答案此起彼伏,“我想当记者。”特力独行的回答,让那时的我满足了虚荣心,因为你分明看到了那些小女同学眼中的关注;初三的政治课,又是老师同样的问题,当是国内足球的火热让我想当个体育记者,但回答出来的却是刚刚从课外阅读中知道的那个叫卡帕的摄影记者,于是又一次感受到了炙烈目光灼烧面孔的快感;后来的后来,高三自办的小报被高悬课堂,悄悄的把高考志愿上的法律改成了新闻;大学专业课门门尚可,毕业论文答辩和老师激烈争论,考研的冬夜,被西方新闻史中的报人刺激的热血沸腾,那时,我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还没有找工作的本科毕业生,而是一个正在蛰伏的赫斯特?普利策?再或者就是那个默多克?那时的我相信自己选择对了人生,选择对了职业,毕竟那时候对于“无冕之王”的光环是虚荣的满足。
终于,从大二开始的假期实习终于成了我的职业,我从2002年那张号称亿元打造的报纸开始了我的职业生涯。其实我本是想做个电台记者的,虽然这个念头只是来源于初中的校园广播和中学时代对广播情感话题的向往。给头一个东家效力的三年,初入行的新鲜,信封的无数,采访对象的诚惶诚恐或者是电话威胁甚至是律师函都让我兴奋,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那一刻的快感让我象吸毒一样的上瘾。第一个报道美国快餐之父的举步围艰;每周一家,持续一年的品评餐厅名店,系列分析巨库的衰败,为第五大道的商户维权,餐饮行业新闻极少出现人有我无,更多的是人无我有,人有我特,在那个领域里,我相信我是成功的,报社老总的欣赏直接有了我的第一次跳操,亢奋的工作状态也使我第一个在那家报纸创办之初实现了他对记者月薪过万的承诺……那时候,虽然已有虽然已经感受到了牵线木偶一样的尴尬,但记者的头衔却也真正让我快乐,那段日子至今为止,该是我做记者最快乐的日子……追随着知遇之恩的老总来到这个城市级别最高的报纸效力,放弃了自认为报道成功的领域,转投一个全新的领域,那个时候我完全明白,我还没有到选择别人的层次,被人选择,我又怎么不有所放弃呢,况且,记者,不该只能做好一个领域,杂家该是他的另外的称呼,虽然可能是样样知道,样样不精。
这是一份,我本该仰视的报纸,但真的,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它在我眼里一文不值。这里的确有过很好的报人,文字工夫,目光,该无愧他们的新闻理想,但这同样是个恩怨多多的江湖,在原先的报纸,爷的感觉曾经有过,虽然我已做好在这里当孙子的准备,但突然我就发现,这里您就甭想做爷,因为做孙子的时候你就已经被消磨掉做爷的潜智。昨天,和一个朋友聊天,他说他对现在的工作不满意,我笑了笑,知足吧,毕竟您坐班,虽然干多不一定多发,但干少您工资也不会少,更不用出门在外,四处瞎蹿,您瞅瞅我,不跑,不干,就真的没钱,辛苦一天的稿子,你发现了比别人更高明的点,您的独家,信心百倍的交上去之后,第二天看不到自己的文章,而占据版面的新闻又并不重要,那一刻的感觉,真向有人捅你刀子一样的痛苦难受……
拿了信封,替人写字,你凭什么拿人家的信封呀,不是因为你能帮人家什么忙,人家也不是看上的你,看上的是你背后的媒体,你没了这个依托,看你还拿不拿得到信封;人家拿你哥们相称,请你吃饭,请你旅游,请你泡妞……人家凭什么要请你呢,那同样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背后的媒体,离开了这个媒体,你看人家还认识不认识你,记者是在编织关系网,记者这个名称就好象是蜘蛛嘴里的丝,没了这个丝,您还怎么接网,那些网可能就不是保护你的屏障,而是要整个吞噬你的血盆大口……记者,是个看上去还算美的职业,至少是圈外的百姓还是仰望着你,无冕之王只是个自欺欺人的恶搞,帽子都没有,你算什么王呢。记者就是个工具,是别人的嘴,别人的眼睛,别人的耳朵而已,记者想做回自己真的很难,记者不是人,真的不是人,充其量是根笔,可先在用笔写字的人又有几个呢?
有人跳楼,你兴奋,拼命的去问他的亲属朋友,到底他为什么跳,因为你把这个看成是新闻;人家丧偶,你兴奋,拼命的去问他的亲属朋友,到底他是怎么死的,因为你把这个看成是你的口粮;有人生了个兔唇孩子,你兴奋,拼命的去问孩子的父母,到底你们是什么感想,因为你把这个看成是你成名的跳板;有人捧着你,请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兴奋,拼命的去告诉别人这样生活才是人的生活,因为你已受雇于人;有人给你下命令,让你去如何如何写报道,你委屈,说怎么能这样,不拿我当人,靠,你凭什么委屈,你把别人当人吗?不把别人当人的记者,别人又怎么会把你这个记者当人呢?原本你也就是不人。
记者,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有钱人可你把你玩弄于掌心,因为你以为他卡着你的小辫;当政者可以把你玩弄于掌心,因为他说你是喉舌你理所当然的自居;靠关系可以让你把嘴闭上,甚至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靠关系可以让你逃避责任,甚至可以去敲诈勒索,你只敢对一种人吹胡子瞪眼,那就是你无法索取的人民,而其实呢,你手中的笔是人民赋予的权力,甚至你常常自居的名号,都是人民给予的,你冲主子吹胡子瞪眼,被奴才玩弄于手中,你这号的,不是小人是什么?
铁肩担道义,我有铁肩吗,没有,于是我担不起道义;我要用我的笔去写,用我的眼睛去看,然后告诉给我的读者,我的笔、我的眼是我的吗,不是,所以我就只能告诉我的读者谎言,因为我要靠这个职业去谋生,去生存,这样的行径不就是小人吗,于是我也就不能否认小人是我的命题,我是个小人,什么让我成了小人,有自己的原因,也有记者这个行业的原因,于是我当然羞于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