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几天前的北京西站,我搀扶着大伯走进软卧车厢,风湿已经侵蚀了他的双手,双脚,双膝,但没有侵蚀他的心态,他还要去爬泰山,他还要去逛孔庙,他还要写文章,要把自己在青海的数十年集结成册,他还要回老家去看奶奶,他还要看着我结婚……然而,万万没想到,西站一别竟成永别……
大伯是我家的第一个大学生,高二上了一学习之后,学校被撤消了,他只能回家务农,,作生产队长的爷爷让大伯看菜地,既能挣工分,又不耽误大伯晚上看书,大伯想考大学,他就用菜地边上工棚中昏暗的灯光看书,直到自学了高二下半学习和高三全年的知识,竟然就从菜地边上的工棚中,考到了北京,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系。这段经历已足够让少年时代的我折服,即便是后来我也考上了大学,也号称全国前十,但我依然确信,我所付出的努力连大伯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大伯是善良的,也是老实的,响应党的号召,他在本科毕业之后就投奔了祖国的大西北,在青海一干就是近40年,那个年代,别说大学本科生精贵,就连大专生也并不多见,而我的大伯竟然没有选择留在北京,如今他的同学在北京有发财的,有做人民大学校领导的,有做大官的,而我的大伯在去世的时候距离从副部级岗位退休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他做过合作社的会计,他做过县太爷,他做过地委书记,他还做过水利厅长,他最终做到青海省的人大副主任,我的大伯双手双脚的关节已经全部变形,膝盖弯曲都很困难,在北京的时候,刚刚60多岁的他走路都很困难,这都是青海的气候所赐,却听不到大伯的怨言,大伯做县长,做地委书记,做厅长,我的大妈却一直是临时工,大伯从不用职权为自己的家人谋利,我也从听不到大妈的怨言,大妈前几年得了癌症,经过手术,居然神气地治愈,大佰大妈这次来北京,我才知道,原来在大妈做手术的时候,大伯紧张地不行,竟然也一个人背着哭出声来,听到这些,我为大伯大妈的相互扶持而折服,为他们的感情而感动,然而,大妈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大伯竟然走在了前头……
我的第一套《故事大王》,第一个小型游戏机,都是大伯来北京给我买的,前者是奖励我爱看书,后者就是坳不过他这个五侄子,看书现在依然,游戏机当时却只是为了虚荣,大伯虽然和我不天天生活在一起,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自从知道我有了女朋友,大伯就一直和我说,什么时候结婚呀,大伯的钱只叫唤……写到这里,再一次泪水涌动,大伯,结婚后,我一定要去你的墓前祭拜,大伯,你再睁眼看看,这灿烂的太阳,和哭泣的亲人……
老爸到现在没有多说一句话,那是他的长兄,我想他的心情和十几年前爷爷去世时一样的绞痛,他和妈妈明天要去青海给大伯送行,几个叔叔也已经各自出发,他们还都瞒着我那已经85岁的奶奶……
在网上搜索到了大伯在青海任上的新闻,一个字一个字的读,想去留住大伯的身形,拿出大伯的照片,一遍一遍的看,想让回忆定格,留住大伯的脚步,大伯,你能听到侄儿的呼唤吗?大伯,你能看到侄儿的泪水吗?大伯,我舍不得您,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