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善

生于1972年，内蒙古呼和浩特人，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拍商业广告出身，成为电影导演之前，做了十年的当代艺术。第一部商业电影《刀见笑》被认为实验风格强烈。

 

 

 

如果不是去年那部气质荒诞乖张的大银幕处女作《刀见笑》摘得台湾金马奖最佳新导演，恐怕很难有人会相信，汇集了赵薇、陈坤、周迅这般华语一线明星阵容的东方魔幻大片《画皮2》，竟会落在一位四十岁的内蒙新人导演手中。

     随着《画皮2》的献映与《封神演义》的筹拍，这位树立起了“东方魔幻电影”行业新标准的“视觉系”导演更宣称会将电影特有的“魔幻魅术”进行到底。他毫不犹豫地透露自己“希望成为像库布里克、黑泽明这样超越类型的电影大师”，或许表现得有些过于自信，但正是十年的广告生涯与当代艺术创作的经历赋予他这样的底气。

      

缘起——

续作理念三要素

     问：能否透露一下接拍《画皮2》的缘由和始末？

     乌尔善：《画皮2》制片方是2010年4月份找到我的，当时我正在剪《刀见笑》，他们看了六场戏，见了三次面，然后就定了。中间是宁夏电影集团、麒麟影业在联系，它们是制片方嘛，华谊也是合作伙伴。他们请陈国富来做监制，一起选定了一些导演范围，艺术总监杨真鉴一个一个地跟这些导演见面，之后选定一个，我算比较有缘分吧。

  问：那么在电影的准备期间，您都做了哪些工作？

     乌尔善：写剧本，推荐主创。他们之前也请编剧写了一个大纲，我觉得不太理想，所以我建议重写，推荐了冉平老师，还推荐了概念艺术家天野喜孝、作曲石田胜范、美术指导郝艺。用了一年时间重新写剧本，然后拍摄、剪片又是一年，现在整整两年了。 

    问：拍摄《画皮2》之前，您有没有看过电影《画皮》，觉得它为什么会如此成功？

      乌尔善：应该感谢《画皮》，因为它的成功才有了第二部。《画皮》成功的原因我认为有三个：第一，它探讨的爱情有时效性——第三者的关系，在这个时效性的爱情话题里面，它提出了一种正面的价值观，爱就是付出。第二，它集结了有话语权的明星阵容，周迅、赵薇、陈坤，他们的口碑是非常好的。第三，“画皮”这两个字给中国观众巨大的想象力，它也是这么多年来国产电影里第一次打出“东方新魔幻”这个类型标签的一个电影。 

     问：在执导《画皮2》的时候您会担心自己的风格与前作有偏差吗？

      乌尔善：当时我就觉得，如果做《画皮2》的话仍然要遵循这三个基本原则：首先它要有一个具有当代意义的爱情故事，我们整个的故事设定，我管它叫“整容”，一个不完美的女孩怎么得到自己的爱。然后它提出的爱的价值观是正面的，就是“劫祸心色，唯爱永恒”，只要你付出，你为爱牺牲，这爱情就是伟大的。

另外，如果请赵薇、周迅、陈坤这些演员演一个续篇，他们肯定会排斥，因为一般人的概念是，续篇都是骗钱的，都是质量不高的。所以你就要写一个更加精彩的剧本，让这些演员得到更有挑战性的角色。

     第三，在魔幻类型上，《画皮》因为时间、周期的原因只能做到那样。但是四年之后，我们的观众在成长，他们看了那么多的视觉效果，那么多精彩的魔幻电影、科幻电影、超级英雄电影，他们对电影特效的需求和对魔幻类型的理解都已经提高了。虽然我们的成本还达不到好莱坞的水准，但我们要试图去接近，尤其是《画皮2》这种大家期待看到的魔幻电影，“扒皮”效果一定要好，一定要让观众觉得满足。

 

 

风格——

要做就做到极致

     问：之前把《刀见笑》定位成武侠电影，我觉得您也是很认可吧？

     乌尔善：我认可。武侠是动作片的分支，是中国对整个世界电影贡献的一个类型。武侠作为一个电影类型有三个原则：一是古装，李小龙那种都不叫武侠片，而叫功夫片。第二是有一些超能力的设置，会武功、轻功、各种奇门遁甲、各种宝典。还有一个是，它的人物都是自由职业者，不能是上班的，像岳飞、关羽这种都不算武侠人物。《刀见笑》世界观的设定是武侠片的设定，但它也调侃了一下武侠。 

问：《刀剑笑》和《画皮2》的影像风格都是走十分极端的路线，美就美到极致，脏、丑、妖邪也会做到极致。但您不怕口味太重会有些观众接受不了吗？

      乌尔善：我已经很收敛了，他们都说这是重口味的，但对我来说这是小清新。

     问：您也是什么事都要做到极致的人吗？

      乌尔善：既然花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还是尽量能做得更充分一些吧，我也不觉得做得很极致。主流电影的语境里面它可能触碰到一些边界，但是我觉得中国观众也需要比较浓烈和有滋味的电影。浅尝辄止，老是平平淡淡的，看着不过瘾。你看好莱坞电影，怎么那么壮观，那么刺激，那么充满娱乐性，我觉得我们也应该尽我们的所能，调动观众所有的感受，去体验所有的感觉——既有美丽灿烂的，也有恐惧危险的，这才是看电影的乐趣。电影院就是一个游乐场，你能不能调动所有观众的心理，让他跟着故事哭，跟着故事笑，跟着担心，跟着害怕，这就是电影的魅力。

 

 

角色——

借爱情考验人性

     问：能谈谈您对《画皮2》各个角色的理解吗？赵薇、陈坤、周迅三人组的关系这次是怎样的？

     乌尔善：因为《画皮2》是探讨爱情的电影，它设置了一个考验爱情的情境，要把爱情放在一个多重、极致的情境里面去检验它。无论是外在的劫难，还是内心的困惑，皮相与真心，通过几层考验来检验爱情。

      靖公主（赵薇饰）和霍心（陈坤饰）的爱情是这个电影的主轴，他们俩彼此深爱对方，但是面对童年阴影、身份差异，以及妖法对霍心的控制，他们在这几重情境里选择了牺牲自己去拯救爱人，这是相爱面对阻力的一层设置。小唯（周迅饰）是前一集爱情被淘汰出局的失败者，她面对霍心和靖公主的爱情，开始是利用，不相信，但最终他们的爱情还是打动了她。她代表的那个阶层是在爱情中受挫，他们旁观、审视、利用，但最终还是相信爱情。

问：从预告片来看，冯绍峰和杨幂这对组合的角色似乎挺出彩的？

      乌尔善：对，还有一个是雀儿（杨幂饰）和庞郎（冯绍峰饰）的关系，他们是初期刚产生好感，但是面临着一个生死劫难。所以《画皮2》里的爱情是三个层次的：一是热恋之中，但面临着现实阻力；一是主人公在爱情中受挫，她怎么看待爱情；还有一个好像要走进爱情，但是面临着生离死别。

 

特效——

承袭好莱坞标准

      问：我们知道，《画皮2》在特效上花了不少功夫，您觉得特效做得比较满意的是哪几场戏？

     乌尔善：其实刚才我说的第三点，就是作为魔幻电影类型的升级问题，它不仅仅是视效层面的，因为魔幻电影它有一个自己的原则，它要建立世界观，这才是魔幻电影最基本的。第一部《画皮》我觉得更倾向于家庭伦理剧，魔幻的色彩比较弱。既然打出“东方新魔幻”这个类型的定位，就要有魔幻规则的设置。魔幻的世界观是第一位的，比如设置了妖点——日食之刻你可以换皮换心成为人的这些规则。 

      我们的成本不能让整个电影都是特效，但是有一些核心，比如两个女人换皮换心这两场戏，一定不能让观众失望，一定要唯美、充分、震撼观众。像少年回忆里与巨熊决斗、雀儿翅膀的那些特技、巫师之死、最后两个女主角在日食之刻产生的奇迹，这些东西都是关键情节，特效镜头也是重要的情感镜头和重要的情节镜头。

      我对特效的理解是，任何特效都是帮你讲故事和理解人物的，帮你建立世界的真实感，帮你辅助说明这个故事，帮你表现人物的心理，帮你增加表演的趣味。跳出来单独炫技，可能价值就不大了。所以我对特效的要求也是尽量逼真，然后美学上有创新。

      问：这次《画皮2》有一个3D的版本，这是您的主意还是？

     乌尔善：制片方的，这个我也同意。一方面呢，我们面对的竞争对手都是美国的电影，它们都是3D形式。中国的电影屏幕现在已经超过一万块了，8000块以上都是放3D电影，所以美国的商业电影都是以转3D形式来放。我看了一下《复仇者联盟》的的成本是两亿美金，我们的成本还不到两千万美金，但是我们在同样的市场上竞争，有3D版本是提高我们竞争力的一种方式，让观众多一种选择吧。

      另外像魔幻这个类型我觉得适合3D，我们本身也比较注重视觉效果，像去西藏拍壮观的大自然景观，有魔法、妖术、攻城大战、箭雨，其实有些镜头是设计了一种3D的感觉的，那些比较冲击力的画面，比较适合3D。

 

造型——

日式东方新魔幻

     问：在《画皮2》的创作工作中，除了导演之外，您还参与了哪些工作，比如编剧、艺术指导、摄影、剪辑？

     乌尔善：我是提要求的人，美术、音乐他们都很大牌的，能力没得说，我是把这么多人统一在一个方向上面，这是导演应该做的。《画皮2》所有幕后成员，编辑、剪辑、作曲、音乐、美术、概念艺术家，都是一流的，但是每个人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我要告诉他们我的方向是什么。

     问：从之前发布的剧照和预告片看，片子里的造型都有点偏日式，比如陈坤穿的盔甲，有没有担心过观众对此会有一些意见？

      乌尔善：因为我们的概念艺术家就是日本的。我们做的电影不是一个关于中国历史的电影，还原历史不是这个电影的目的。它是“东方魔幻电影”，东方，包括日本吧，所以整个亚洲的文化元素都在我们选择的范围之内。霍心的盔甲有日本盔甲的元素，那个城有西藏文化的元素，天狼国有中亚、北方游牧民族的元素，它是我们在亚洲的各个民族、各个文化里面找的的元素组合成一个想象的世界。魔幻电影不是重现历史，而是建立一个想象中的世界，这些都是我们建立世界的材料。

 

 

背景——

天狼国与巫师设定

     问：那天狼国的是怎么来的，有没有一个参照？

      乌尔善：魔幻电影价值观的设定还是需要有一定的依据。我不想要它是汉代还是魏晋南北朝，它对这个电影没有什么帮助，所以我们把它虚化，设定了一个中原王朝和一个西北方强大的巫地国。它的政治背景，是借用了汉代的背景设置，霍心相当于班超、霍去病这类在边关征战的角色。天狼国则来自很多北方游牧民族的组合，它的整个社会形态我们参照了匈奴，比如它的祭祀、崇拜天象、崇拜太阳之类。

      巫师的装扮来自两个元素：一个是北方游牧民族萨满巫师的造型，另一个来自佛教僧侣的大光头，后面有一个光圈。还有语言，我们请了一个佛教的学者，叫萨尔其，他帮我们恢复了一种古梵语的发音，女王和巫师的台词翻译成了古梵语，然后让演员去练习。

    我们还是希望用有文化逻辑的方式建立一个虚构的民族，但是一般观众对这个了解得不多，他说“这个像伏地魔”啊——但是我告诉你，所有西方魔幻电影、科幻电影里出现的那种光头都是来自于佛教，因为西方历史里没有这种形象。西方的古希腊神话里没有神职人员是光头的，他们借用了东方佛教僧侣的形象，创造出了这种科幻电影形象和魔幻电影形象，根源在东方。

      这些文化就在我们身边，我们为什么不这么做？我们自己不去挖掘，被他们挖掘去了。就像《功夫熊猫》一样，功夫是中国的，熊猫是中国的，“功夫熊猫”是美国的，这是一个很可悲的现象。我希望看完《画皮2》之后，大家多了解一些自己的传统文化。

  就像《刀见笑》一出来，那个老鸨大家说是抄日本的，我说你在网上点一下“唐三彩陶俑”，两个是一模一样的，那就是唐代妇女的造型，日本电影里有这个造型，是因为他学习了唐朝。我不能因为你的无知而不做这件事情，我要告诉你，这个东西来自什么地方。

 

计划——

打造中国“指环王”？

     问：《封神演义》第一部开始准备了吗？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剧本谁来操刀？

      乌尔善：他们叫《封神演义》系列，具体的还没定，现在只是准备第一部。主要是它的格局比《指环王》还庞大呢，只是先做一个。     问：这个是受了《指环王》的影响，想做一个中国的《指环王》吗？

      乌尔善：我只想做一个中国的《封神演义》。《封神演义》所有人都有概念，我从小看那个小人书的时候就觉得挺奇妙。但在此之前，一是我的积累、经验不足，没有能力做这样一个大制作。它难度太大了，技术也没达到，你不能再拍成一个电视剧质量的电影，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技术的发展，从特效化妆到电脑特技，我觉得有可能了。这个项目又不是一个短期项目，我可以有很多年去准备。

     能找一个长时间创作的题材，我觉得挺美好的。因为我特别喜欢能够长时间做一个东西和做完之后的成就感。我特别推崇像詹姆斯·卡梅隆、彼得·杰克逊他们的工作方式，他们真的投入很多很多，用生命换取成果。他不是说我今天做八个电影，然后把自己分成八分之一来做一个电影，他是八年做一个电影，那个电影能不好吗？彼得·杰克逊做魔幻电影之前，整个魔幻电影都衰落了，是《指环王》复活了这个类型。

东方在魔幻上的资源太多了，它的幻想文学太丰富了，电影最适合表达这种幻想，现在技术又提供了这种可能性，我觉得我会一直做下去。

（选自Mtime时光网，全文有删节）

 

 

 

《画皮2》的特效由韩国希杰公司制作。周迅饰演的小唯在两部《画皮》中施法换皮的特效已有很大变化

周迅与赵薇在《画皮2》中换皮换心后互演对方

周迅在片中的造型像日本歌舞伎，和天野喜孝的概念设计有很大关系

费翔的天狼国巫师造型被指抄袭伏地魔，乌尔善认为光头的僧侣造型其实根源在东方。《刀见笑》的老鸨造型也非抄袭日本，是从唐三彩陶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