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德云社

地点：调查公司 人物：大熊 关总 李白

调查阶段性成果汇报：大熊端坐桌后，桌上有茶水、水果、折扇，关总和李白在另一边以传统相声形式汇报

大熊合上厚厚的一沓纸

大熊：开始吧。

关总：呦，来了两百多人，我很欣慰呀！请转告一声，门口进不来的可以看后半夜的加场。

大熊：吁……，麻利儿的。

关总：哎。今天主要是汇报一下我们的工作，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国际大事务所品质保证，经过一周的摸底排查，已经基本掌握了情况。嫌疑人安静、女、31岁、作家、汉族、籍贯浙江……

大熊：废话，这都我告诉你的。换人。

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我是威而钢。（鞠躬）

关总：我们的调查是很专业的。

李白：对，配备了专门的环保交通工具，而且与市政接轨的工作制服就有两套。

关总：这方面我们同国际惯例接轨，全力打造品牌形象，为了达到传播效果的最大化，我们的两位调查员坚守在人流密集的区域，据粗略统计，看到我们公司制服的人数已经过万。

李白：那效果相当好。

关总：说是有这么一天，调查员正在忙着收停车费，就猛地发现嫌疑人出现，身边还有个帅哥。

李白：有问题。

关总：这个帅哥很殷勤啊，穿一身黑西装，身高1米8左右，点头哈腰，笑容满面。但奇怪的是，嫌疑人对他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始终没正眼瞧他。

李白：这很奇怪啊。

大熊：不奇怪，她对我也不怎么感兴趣，很少正眼瞧我。

关总：你和那人的情况有明显的不同。

大熊：你什么意思。

关总：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打岔。后来，嫌疑人进入了一家便利店，这不是一般的便利店。

李白：怎么说？

关总：周围便利店一共有13家，你说，她为什么要来这一家？

李白：离得近。

关总：不对，因为店员是女的，而且她们之间的关系非统一般。

李白：哦？

关总：已经达到了嘘寒问暖的地步，十分可疑。

大熊：这就可疑，她跟人打电话都“亲爱的”了，你们这算什么，觉得我的钱好挣啊！

关总：你怎么老打岔，要是不瞒你来啊，你以为容易呀，一点都不尊重传统文化，要不你自己来，我还不说了。

大熊：你还真别激我，激将法在我这儿不好使，我来！

关总下去坐，大熊上来，李白左右为难。

大熊一脸得意。

大熊：好久没痛快过了。就是观众有点少，掌声也不踊跃。

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

大熊：我是威而钢。（鞠躬）

李白：您学得真快，今天咱说点儿什么？

大熊：今天咱们说女人，你懂女人吗？

李白：略懂。

大熊：以前我很懂，但现在很不懂。以前女人们都很喜欢我，记得有一次到私人会所参加一个大趴踢，美女们都围着我，想尽办法和我搭话，听见我说什么她们都笑，有的还对我动手动脚，当时我就晕了，幸福啊，我就想，西门庆他们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李白：怎么听着像是进了怡红院。

大熊：真事儿。就是在那儿我认识了安静，不过她跟那些丫头们不一样，她远远地站着，轻蔑地笑，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我当时就从幸福中清醒过来了，她是那么地与众不同，就像是观音菩萨显灵来拯救我的。

李白：我听说菩萨一般不去那地儿。

大熊：嘘……别瞎说，小心菩萨显灵收了你。后来我就死皮赖脸地邀请安静去兜风，我记得那天晚上月亮特别圆，圆得快要撑破了……

李白：你确定是月亮？

大熊：我能确定的是那天天气凉爽得不得了，我们飞驰在五环路上，冷风嗖嗖，一会儿我们就冻僵了。

李白：赶紧把车窗摇上啊。

大熊：摇上了。

李白：那怎么还有风，车是漏的？你开辆什么破车？

大熊：敞篷车！懂不懂，兜风当然用敞篷车。

李白：都冻僵了还不把敞篷关上？

大熊：我要是会关，还至于冻僵了吗？我那天着急开新车，没看说明书，那说明书，辞海那么厚，还都是英文，我看了个书名就扔一边儿了。

李白：你那是什么车，这么复杂？

大熊：不知道，光记得车头有个牛魔王用的那种叉子。

李白：那叫玛莎拉蒂！……我大概知道怡红院是怎么回事了。

大熊：转过天我就叫人把那车卖了，从此再也不开敞篷车。想当初刚做生意赚钱那会儿，买辆车不就是为冬天要账不受冻吗，咱们不能吃二回苦，遭二茬罪呀。

李白：以后再有这种吃苦的机会，您就放心地让给我。

大熊：开车不行，但咱别的行啊，第二天我就开始追求安静，想我大熊数十年江湖纵横捭阖，向来是，风月场中过，春梦了无痕，任凭安静心高气傲，睥睨群雄，怎敌我，一痴二跪三自残，有道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人够惨，美女也心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满地黄花堆积，梧桐更兼细雨，军民团结成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长出一口气）总算说痛快了，这阵子快憋死我了。

关总鼓掌

李白：失敬，失敬，原来您也是个诗人。

大熊：还诗什么诗啊，这年头活得都快成压缩饼干了，一点味儿都没有。

李白：对，此言深得我心，现在的诗人就剩方文山了。安静小姐写诗吗？

大熊：她写小说，给中学女生看的那种，就是现在书店里卖的最火的那种，读了让人记不住，很轻松，没负担，不像红楼梦，让人看了不算，还得研究个几百年。你应该读读她的书，增加了解，对调查有好处。

李白：据我们调查，安静小姐生活很简单，整天在工作室呆着，吃便利店的紫菜包饭，很少出去见人。

关总：这几天她好像在赶稿，大部分时间都在电脑前，我这儿能监视她一举一动。（手指窗前）

大熊：望远镜？！让我看看，不错……你们很无耻嘛。你们没看什么不该看的吧。

关总：你还真把我们当狗仔队了，有李小鹏在，谁还敢狗仔啊，我们国际调查事务所……

李白赶紧打断：安静小姐真的是没什么问题，非要说有的话，她在精神上有点轻度抑郁，不过你知道，很多作家都有一点抑郁，不严重，基本属于职业病范畴。

大熊：没问题？那不能，我的感觉告诉我一定有问题，男人的感觉是很准的，特别是老男人，什么样的没见过呀，你想，整天对这我这么一个相貌堂堂的成功人士，浑身上下都是散发不掉的男性荷尔蒙，放到非洲草原上，那也是纵横几十平方公里的一只枭雄，正常女人怎么会不动心呢？

李白：除了荷尔蒙，您能不能再想点儿别的，比如，情感上的沟通？

大熊：情感？我对她热情洋溢呀，天天晚上目送秋波呀，但我一颗热石头扔冰水里，化作一缕水蒸气，一点儿得不到回应，就像跟一个木偶说话，有时候急得我恨不得拿把剔骨尖刀把她心掏出来看看。

李白：太可怕了。

大熊：我还想过，实在不行，就把她塞进冰箱，冻上半个小时，等到放她出来，她肯定拼命找暖和的地方。到时候，我也正好蒸完桑拿出来，浑身上下冒着诱人的热气，我就这么稍微一张开双臂，她就得像只小鸟似的冲进我的怀抱，雪中送炭，从此她就知道了我的重要。为了试验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我给冰箱门装了锁，还专门到农贸市场买了一只活鸡，拔了毛……

李白：停！你真这么想过？

大熊：以受冻开始，以受冻结束。计划书都写好了，我们成功企业家办事都是讲诚信的，从来不打诳语。

关总：最好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我看还是这样，大熊先生，您先按照合同给我们支付第一阶段的佣金；李白，你要不择手段地将安静调查清楚。

李白：我不干了，我辞职，你们真是疯了。

李白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关总：年轻人啊，怎么会有这么沉重的道德负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这些假道学彻底决裂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生活就是一场比赛，向大多数奥运选手学习，拿出点勇气来，怎么能关键时刻掉链子？

馒头：请你留下来，这是我第一个项目，不能搞砸。

关总：你不能抛下我们不管！英雄！

李白背起包往外走

大熊：我，今天晚上就冻了她！

李白突然停步，仰面倒在地上。

关总大声说：要不择手段！

 

11

安静的独白

（在我最低谷的时候，整日躲避追债的房东，每天深夜才会出门，戴着帽子，到远处还亮着灯的小超市购买即将过期的食品，店主会很便宜地卖给我，有的时候还会送我快要扔掉的蔬菜水果。即使如此，仍然时常挨饿。如果不是从小就在压力下生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忍受下去。

事情发生得极为偶然，一个并不太熟的编辑找我去参加一个时尚派对，我原本极为厌恶那种场合，但那个编辑还欠着我几百块钱的稿费，而且，派对上有免费的食物和饮品。

我借了别人的衣服，整晚都在那个发光的吧台前面呆着，无聊地四处观望打发时间。我一直注意一个人，他打扮得很恶俗，却很受一群妖精们的欢迎。看着他的丑态，我几次故意对他轻蔑地笑，他看我，我就表现得更加不屑。

后来，他干脆走了过来，我一点也不担心他动粗，那样的话我就有机会要上一笔医药费。但是，他很谄媚地邀我去跟他兜风。当时派对刚好结束，时间已经很晚，我正在发愁怎么才能搭车回家。

那个家伙竟然开一辆敞篷的玛莎拉蒂，路上所有人都用凶恶的表情向我们张望，于是我让她往车少的五环路上开。后半夜的风冰凉刺骨，我让他关上敞篷车顶，他竟然不会，这更是加深了我对他的鄙视。

是的，我鄙视他，从一开始就鄙视他，但是，我又不得不给他打电话，因为我病了。）

 

 

12、奥运竞猜

小广场，李白、安静、馒头、关总、大熊

背景音：（李白）我有个治疗抑郁的好方法。

嘈杂的小广场上，正在搞一个竞猜活动，李白拉着安静参加，关总装成活动主持人在场地中央的台子上。

李白在嘈杂声中喊：竞猜中大奖，是治疗抑郁的特效药！

关总：Ladies and gentlemen! 现在是2008年8月8日晚上8点，再过8分钟，盛大的奥运会开幕式就要开始了，欢迎大家来到这里一同观看现场直播，为了提高参与热情，我们特别安排了奥运大竞猜活动，“你觉得主火炬将如何被点燃”，从现在开始到点火前30分钟，把答案通过手机短信提交，猜中者就将获得由“许多狼”公司提供的88万现金和88天环游地球大奖，获奖者可以拿着奖金携亲友一名环游世界。移动用户请发送短信到08828888，联通用户请发送短信到88218888，小灵通请不要发送。

安静：这怎么可能猜得中，要不我找朋友打电话给张艺谋，看看他对奖品感不感兴趣。

李白：人家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钱，反正也是猜，咱们就随便猜吧。

关总：现在大家的短信已经如潮水般发送到了我们的电脑里，谁能猜到正确答案呢？让我们来看一条明显不是正确答案的短信。手机尾号是8888的用户说：奥运村附近已经布置了地对空导弹，最后一棒火炬手将从鸟巢中央乘坐直升机飞到那里，点燃安放在一枚特制超小型导弹内的火种灯，然后按动发射摁钮，超小型导弹准确飞到主火炬上空自动解体，火种灯被空投到主火炬里，由火种灯点燃主火炬。其中的寓意就是，战争终将瓦解，和平之火永存。

安静：太强了。

关总：下面让我们来现场采访一位参与者，对，就是你，那个戴帽子的小伙子。

李白走上台，有点紧张

关总：能不能说说你的想法，要保密吗？

李白：其实也没什么可保密的，我国历史文化源远流长，我觉得导演可能从这方面着手，让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去点燃主火炬，走到主火炬下面的时候，发现自己太小够不着，然后三名体坛功勋前辈抱起他，一同点燃主火炬，代表了民族体育精神的传承。

关总：哇，想法不错，可是这和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有什么关系吗？

李白：没什么关系。

关总：哦，导播告诉我，活动分会场的观众连线已经接进来了，让我和他们聊一聊。

大熊和馒头出现在道具电视框的后面

关总：两位觉得主火炬应该怎么点？

大熊：不点，那么大的火炬每天要烧掉很多天然气，不点着它可以体现出绿色奥运、节俭奥运、节能减排的理念。

关总：很大胆。

馒头：现场主持人让所有人蒙上眼睛共通想象点火方式，过1分钟把手拿开，火炬已经点燃了，这就叫“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关总：啊？！让我们继续看开幕式直播。

舞台暗，只留灯光在李白、安静周围

李白：对了，我有内线。（发短信）以前的同事在鸟巢现场采访，看他们有什么线索，是不是对1万块钱的奖金感兴趣。

安静：刚才电视上的人有点像大熊。

李白：不像，比他要胖多了。

安静奇怪看着李白：你怎么认识大熊？

李白：我……

李白：咱们还是谈谈我的经纪人待遇，我不要工资、不要奖金、不要福利、不要三险、不要住房公积金，只收取15%佣金。

安静：大熊给你发工资是不是？

李白：你要是觉得佣金太多，还可以商量。

安静：我是在问你，是不是拿了大熊的钱来监视我！

李白：是，也不是。

安静：你最好老实告诉我。

李白：一开始不是，后来有点儿是又有点儿不是，再后来，是又不是，现在，绝大部分是不是，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不是了。

安静：你傻了？

李白：我是傻了，我感兴趣的只是你，你的内心和文字，和大熊没有关系，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的文字那么绝望，我说的不是你的那些畅销书，而是你自己的声音。我喜欢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特别是傍晚，夕阳可以透过窗子，金色的，可以把人融化。有时候我会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写那些字，我并不了解它们，它们就像洞穴里爬出来的蚂蚁，从我的键盘上出生，马上就跑掉了，一个个都具有它们自己的生命，我不能赋予它们什么意义，也不比它们聪明，相反，我像是被它们操纵着，折磨着，我真的需要它们吗……

安静表情逐渐变化，最后尖叫跑开。

李白情绪低落地望着安静远去的方向，手机短信音响起。

李白：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为你发一条很值钱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