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农民的画像》

 

如果没有一丝光亮

雪也是黑的

如若没有一线希望

富翁也是穷途末路的模样

 

他总是这样描述

他生活的理想

 

在少年时

做一个蜂农

放养一群蜜蜂

追着春天从南到北去流浪

 

让那蜂儿成为自己的触角

永远踏着花朵的娇艳

不断积攒

香甜得像蜜一样

 

恰青年之时

做一个果农

让青春耸立成行

花儿一团团向四处铺张

 

他不再到处寻找

而是用自己的双手

把香甜的果子

高高地酝酿

 

当进入中年

他想做一个棉农

让那花儿开得

淡定而流畅

 

他并不渴望别人的欣赏

只把雪一样的棉花

送给天下

用这暖雪温裹四方

 

步入暮年

他要做一个菜农

不再冀望于花朵上

只培植苗儿的鲜香

 

记忆越来越沉冗

只想把那些钻出的青嫩

一遍遍回放

 

后来他死了

日子还是如此平常

 

提起他来

人们都知道

那是一个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农民

只种过麦子和玉米

平平常常

一生没有离开过家乡

却乐呵呵地总觉得非常风光

 

没人知道

 

春天里青虫变的蛾子与蝴蝶

他当成蜜蜂来想象

 

夏天套种在将熟的麦子

田埂上的玉米

他用果林

指代高出麦田的青秧

 

秋天播种下冬小麦

指望秋天暖和一些

长一些

麦子的根过冬前好长得更壮

 

而冬天里麦苗都已经冻僵

他反而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总是满满自信地说

来年返青的时候

又是好戏一场

 

是的

他一辈子做一个穷苦的农民

不知道繁花似锦什么模样

连对于这世界的想象

也是同类的蜂农果农棉农菜农

却一样过得平和而安详

连对生死

也淡然得像对这四季的轮回一样

 

只因

他用想象

一遍一遍从不厌倦地翻种

他自己的心灵

这日子虽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却也总是惊心动魄地不断去希望

 

如果没有一丝光亮

雪也是黑的

如若没有一线希望

富翁也是穷途末路的模样

 

错河

2020年3月7日

注：背景曲《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