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换算》

 

月亮围绕地球旋转

地球同时围绕太阳公转

太阳系又围绕银河系的质心旋转

整个人类存在的宇宙背景

像一架巨大的时钟

齿轮一环环咬合着

规律地计数着无穷无尽的空间

 

而人作为这世界的微小节点

命运有着相对固定的轨道

便是必然

 

就像一条河流上的船

必有一个趋势

就是随着河水与河道

向下游漂远

 

整个人类都在用科学方法去发现规律

发现必然

从而努力从这架钟表中

脱离出来

实现最大化的独立运转

用人类的自由意志

更好地主动驾驭生命之船

 

相比古代

我们已经有了不断积累的智识

越来越多了一些对命运的自主

但谁都知道

相对于这环环相扣的自然

我们现在终究能做的

仍然非常有限

 

一

 

王端下了出租车

走进了小区门口

一直向里面

 

道路越来越窄

私家车停满了两边

忽然一辆汽车的大灯照亮了身后

他刚试图靠边

那车却一加油门

把他撞到在旁边

 

他回头望向那车的时候

大灯直射之下

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一个姑娘下了车

向他走来

挡住了灯光的瞬间

他才看清是她

杜涵

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

她已经举起一瓶未开的红酒

重重打在坐他的头上

脑部的侧前

 

血流了出来

王端彻底倒下

但那酒瓶却没有碎碎一点点

 

但杜涵见到了汩汩流血

手里正要接着再打的酒瓶

一下子掉在了地面

终于啪嚓一声碎了

于是红酒在地上瞬间流淌了一片

血与红酒混合起来

显得更加烈惨

 

二

 

王端在医院做过抢救手术后

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脑骨粉碎性骨折

头部还有大量淤血

仍然昏迷不醒

命悬一线

 

医生说

他是否能够恢复神智

还是成为植物人

要看偶然

自己已经无法判断

 

三

 

杜涵被关在了看守所里面

已经三个月的时间

虽然事实明了

但因为王端的病情发展

会影响到法医对伤情的鉴定

会决定公诉的罪名判断

所以离刑事审判还有一段时间

 

四

 

终于

在第五个月的时候

她被家属聘请的律师会见

告诉她

王端命大

已经在半个月前苏醒

奇迹出现

他居然很快恢复意识

搬出了重症监护室

换到了普通病房里面

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但还需要继续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杜涵面无表情

并没有丝毫的喜悦

依然表情木然

 

五

 

终于在两个月后开庭审理此案

公诉人的起诉意见

是杜涵构成了故意杀人罪

但有中止犯罪的表现

但造成了被害人的重伤

结合杜涵的供词

应该从重判处至少有期徒刑十年

 

检察官陈述案件事实

说道

一年前

嫌疑人杜涵经朋友引荐

认识了被害人王端

后杜涵有了男朋友张帆

张帆与王端熟识

张帆在一年后提出分手

她认为全因王端的挑拨离间

于是醉酒之后起意报复杀人

去王端的小区寻仇

正好碰见回家途中的王端

于是先开车撞击

因道路狭窄不利实施

又下车用未开封的红酒瓶击打被害人的头部侧前

见王端流血较多

才放弃了杀人的邪念

电话叫了救护车

打了报警电话主动投案

 

六

 

在庭审过程中

杜涵的辩护律师提请证人出庭

出乎意外的是

王端作为被害人

却成了犯罪嫌疑人杜涵的辩护律师一方的证人

穿着病号服

在法官的准许下

出庭发表证言

 

辩护律师解释原因道

由于王端作为被害人

对案件过程的陈述大部分被认为过于离奇

没有被公安机关附卷

所以被害人自愿联系了我

愿意作为嫌疑人的证人发表未尽的证人证言

 

七

 

王端作证道

这件事情全是我自己的过错

十年前

我因调动工作后不顺利

看了一个星相学的网站

网站有对我这样的白羊座

关于年度运势的提前判断

说了那年不宜调动工作的预言

 

于是我开始深信星相学的命运预测功能

开始查找相关的资料和书籍

专心钻研星相学

但没有什么进步

因为无人指点

 

法官打断他说

请证人发言有足够的重点

 

王端请求说

法官

我必须交代清楚

这与案情有重大关联

 

法官说

那请证人尽量把发言集中在要点

 

 八

 

王端接着说道

后来

我分析了大量星相学的算命的案例结论

自行破解了这背后的逻辑结构

从此

开始在很多人身上做试验

并经过反复校正

终于准确率能达到一半至七成之间

 

如果只算命

就是人生大事件

我有八成的把握

但如果算流年的运气

就会差一大截

所以我就立了规矩

算命不算运

好保证自己的公信力

能够被多信任一点

 

声名从此远播

过去十年

络绎不绝有人找我来算

 

法官说

请证人注意

陈述要与本案有关

 

王端回答说

法官

我的发言涉及比较偏僻的冷知识

希望能够给我机会做一个铺垫

 

九

 

王端得到准许

接着说道

张帆

也就是杜涵的男友

本就在两年前与杜涵偶遇

迷恋她的美貌

我并不认识杜涵

但和张帆是十几年的好友

虽然他花心一点

 

于是张帆寝食难安

时常跟踪杜涵

对她了解很详细

他便想了办法认识了杜涵的闺蜜

并说服了我

单独给那个闺蜜把命相掐算

 

杜涵的闺蜜见了我

说了出生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我就把她过去的两段恋爱

说得非常准确

一段是十六岁的初恋

一段是二十五岁

会因家庭的反对而一拍两散

 

这个女孩

便问我何时能够结婚

我说还要再等四年

她深信不疑

把我感谢了好几番

 

张帆的用意

不过是希望闺蜜去劝

让杜涵也来找我算算

 

张帆交代说

如果杜涵找我来算

把过去的事件算准了

取得她的信任

然后告诉她相关的未来里加点谎言

告诉她

在某年某月某日

会遇到一个什么星座的人

什么特点

这当然指张帆

在某月某日会重见

到时候他会成为她的姻缘

 

我从没有利用命理研究赚过什么钱

当然也不答应去骗

 

我知道

张帆经常暗中跟踪杜涵

对她了如指掌

如果加上我的暗示

很快会被攻陷

 

过了一段时间

杜涵被拉来见我

在闺蜜的陪伴下找我来算

 

我见她第一眼

也深深地爱上了她

我虽然保持着表面的冷静

用尽平生所学来给她算

把她过去经过的大事件说的都非常准确

让她也非常震撼

 

但我没有预言将来

对她说

你未来有件大事我看不太清

要再细细合算一下流年

这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然后才能更精确的判断

她便不舍地离开

约好三天后见面

 

到了那一天

我听从了张帆的苦劝

按他的计划

一生破了这一次例

说了谎言

骗了杜涵

 

而按照这个谎言

张帆假借工作事项

在我假设的时间段

与杜涵第一次正式相遇

有了工作的勾连

 

而后

在二个月后

杜涵妈妈的哮喘发作

那是老毛病了

会季节性发作

张帆早就从杜涵闺蜜处刺探

并提前告诉了我

我特意强调了她妈妈病情的危险

说那段时间

命中注定的人会再次出现

于是

张帆在换季的那一周

一直蹲守在杜涵家的小区门口

假装再次偶遇

接上了正要打的士

带她母亲去看病的焦急的杜涵

开车送她们到医院

都是我算命时说的

张帆安排的地点

 

于是顺其自然

杜涵在我的强烈暗示下

以及被张帆刻意制造的感激之情

答应了张帆

一年前成了张帆的新女友

张帆因此如愿

 

九

 

法官再次打断

说

请你注意你发言的逻辑关联

既然你爱上了嫌疑人杜涵

但为什么又去撮合张帆

 

王端答道

交代了这么复杂的背景

就为了说明

一切都是我的故意在先

我被杜涵伤害

这完全是我积极追求的局面

 

我自从算命越来越准

必然也研究自己的星盘

我之所以忍痛割爱

完全是与两条人命有关

按照我的算法

我会在今年

再加上对运的流年的分析

准确地说是在今年三月

有意外事件

是一场与撞击有关的事故

会因此殒命

最大可能是车祸身亡

这就是我从星相学得出的判断

 

我早在八年前

就已经计算得知这个结果

并且深信不疑

为此还通过星相学的网站

发了星盘研究的帖子

众多专业研究者都得出了与我相同的判断

 

可是

当杜涵找我算命的时候

我一看她的星盘

她也有同样的危险

在相同的一年

 

唯一不同的是

她的命盘显示

除了代表冲撞的火星被冥王星刑克

还有凯龙星

也就是代表彻悟的小行星

与火星同时对冲

表明她是因为遇到了车祸

最终选择了在那一天自杀

让我又怕又叹

 

我之所以推迟了告诉她对将来的判断

就是想很谨慎的仔细判断

 

我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按照命运的安排

杜涵就是上天派来的

我的死神

而我也会因此成为杜涵的催命鬼

我们彼此注定就是一个相杀的结局

难以避免

 

在三月份的某一天

我们俩会偶然相遇

具体日期

因为出生时间不可能精确到分钟

无法来算

但她会因为开车而发生事故

撞死了我

而她会因为在事故发生后无法接受这个局面

而紧接着选择自杀

来逃避牢狱之灾和内心对自己的责难

 

于是

我就在犹豫了三天后

下了决定

依据这个对命运的判断

我要促成张帆去追杜涵

让她在这场车祸发生之前

彻底形成对我的仇恨

好让她得到一个继续生存的理由

不会因为自责而选择自杀

这是我拯救她唯一的

我能尝试修订的机缘

 

这就是我爱她的方式

我要做的是一个生死换算

 

至于她能不能逃过

我已经无法判断

我自己深信自己这一难是躲不过去的

难逃一死

但希望自己的死

不会把她牵连

 

我计算杜涵的过去十分准确

越是相信这是无解的上天之意

注定的死亡之缘

 

这就是我爱杜涵的方式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觉得只是荒谬之言

公安局认为我是意识不清

所以没有采纳我的供述与证言

 

法官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陪审员已经陷入到这个离奇的故事里面

提问道

你怎么让嫌疑人恨上你呢

我想听听你的具体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