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

 

这世界是否有鬼魂

我相信有

只是那不是一般人想象的样子

而是高纬度存在的人

 

一

 

自从家里的别墅装上了高清监控

女主人王巧儿就开始经常发呆

后来竟然发展成落魄失魂

一坐就是半晌

保姆小郑喊她

却没有任何反应

很长时间回不来神

 

这症状持续了一年

又发展成不仅失魂

醒过来了

就会陷入严重的焦虑

坐卧不宁

寝食难安

一天比一天又重上几分

 

二

 

第二年过去

她已经憔悴得不是一个正常人

然后被丈夫刘德送进了精神病院

三个月的疗程结束

还是没有起色

只能做一个长期住院的精神病人

而主治大夫李医生也找不到病因

只能按焦虑症治疗

虽然效果乏善可陈

 

三

 

第三年年底

刘德起诉尚在精神病院治疗的王巧儿

要求离婚

王巧儿的父亲从外地赶过来

作为监护人

代理王巧儿的离婚

 

他父亲哪有什么钱

女儿的财产都在刘德手上

请不起律师作为代理人

 

而刘德证据确凿

出示了白纸黑字的婚前财产协议

约定结婚前创办的公司及以后创办的关联公司

公司取得的利润

以及用利润购买的财产

都属于他个人

而王巧儿一直只主持家务

从未出去工作

自然无法分得亿万财产的一厘一分

而王巧儿的病情

医院也出具了证明

还需要长期住院治疗

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于是败诉就成了必然

幸亏刘德还讲良心

答应如果同意达成离婚协议

调解离婚

会负责王巧儿以后的住院治疗费用到底

还会给他父亲一百万

作为她康复以后的养老金

 

王巧儿的父亲

千恩万谢签了协议

调解了结了官司

同意王巧儿净身出户离婚

 

四

 

一切都平平常常

但问题就在王巧儿的病因

 

其实

安装监控那年

正是刘德当时起了异心

 

刘德与王巧儿结婚十五年

一起离开农村

去城里把生计打拼

顺风顺水

依靠刘德的努力与眼光

企业迅速壮大

唯一的不顺

就是王巧儿一直未能生下一儿半女

但他并不挂心

现在有了钱

日子过得安稳

恰巧一次鬼混

那妖艳的小姑娘骗他说自己怀了孕

刘德出钱摆平了此事

从此确信自己没有问题

是王巧儿的病因

 

刘德不能那时候提出离婚

因为舍不得把家产平分

又怕巧儿起了异心

所以才轻描淡写

让她自己给家里装了监控

说别墅太大

要严防那些贼人

 

王巧儿也正因不能怀孕担心

其实早去了医院查过

她并没有什么问题

完全是男方的责任

又不知道怎么对刘德说

待安装了监控

一个人长期在家里

就喜欢呆呆地出神

 

五

 

正是这监控

让王巧儿想到如果能够分身

像移动监控一样看看刘德在外的忙碌

也好找个最合适的机会

劝他去医院做一个专家会诊

 

哪知道

这心病的催化下

她果然实现了分身分神

 

她的魂魄从身上分离出来

游荡在世界上

随心所欲去观察她想看的人

 

而她看到的是

丈夫每日在外寻欢作乐

同时还在找律师

从律师那里得知保住财产唯一的方案

就是有一份婚前财产协议

才能保证离婚时

财产不与王巧儿平分

 

六

 

王巧儿的游魂

于是万念俱灰

但却无法告诉自己的真身

 

于是她才开始莫名的焦虑

而只有分身分魂

才能得以缓解半分

 

这样的恶性循环下

才给了刘德难得下手的机会

得到他最后想要的结论

 

刘德在王巧儿清醒时

让她签署了购买家具的普通合同两份

作为乙方

那合同最后一页特意只留签字

没有一点正文

甲方空着

只有一个总的签约日期的位置

让她也空着

说等卖方最后确认

 

王巧儿的游魂

亲眼看见刘德把那家具购买合同前几页都拿掉

换成请律师起草的婚前协议

排版成签字在最后一页

然后和有王巧儿签字的那一页

装订成相同两份

 

等王巧儿陷入游魂状态

半天半天回不过神

他在书房里拉着她木讷着的手

在离婚协议上按了手印

又在骑缝的地方

也齐齐一摁

然后自己也分别按上了手印

 

然而

王巧儿只能任自己的游魂飞荡

看着刘德做下这一切

但游魂始终无法告知自己本人

一点半分

 

七

 

王巧儿更加莫名焦虑

住进了医院

也正因这身与魂的撕裂万分

在现实中

她一直把刘德当作最信任和最关心的人

 

就在医院里

她还在不停地分身出魂

 

她看见离婚阴谋得逞后

被遣散的保姆小郑给刘德写信

威胁刘德说

你不知道书房里王巧儿也安了摄像头

你趁王巧儿发作的时候

伪造了婚前财产协议

却被我拷贝好了一份视频

 

刘德大惊失色

拿出了一百万

从小郑手里买下了视频

小郑才回了老家

这事情告一段落

似乎再无其它知情人

 

八

 

一切都将王巧儿彻底锁死

她只能在医院里

醒着时万分焦灼

而发呆的时候

幽魂分身

毫无反应地一呆就是几个时辰

这样才能让她自己得以缓解几分

 

这一切看似无解

再没有人过问

王巧儿也许注定埋没成一个垂死的精神病人

 

九

 

两年后

刘德的公司开始筹划上市

到处是他的风光无限

在新闻里光鲜着影身

 

而保姆小郑也得到消息

认为自己卖的太少了

打电话给刘德

说视频还有一个备份

 

刘德无奈地点头答应

再付一千万

但绝不允许再出备份

 

暗中

刘德却开始物色杀手

只需几十万

就可以一了百了

解了心头之恨

 

十

 

王巧儿的游魂

看得清清楚楚

而她本人病情更加重了几分

 

再没有办法

不但刘德会走上不归路

小郑也将因贪婪命陨

而她若只能听任

再没有机会澄清这世界上一个天大的冤魂

 

十一

 

时间越来越紧迫

她的游魂越来越不愿归身

终于

她的游魂看见她本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深夜里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折磨

不断说着梦话呼救

万分残忍

 

她的游魂

在痛苦之中

忽然现出一线生机

那就是进入她的梦

告诉她事实背后的真

 

但这将极度危险

因为自己的游魂是在高维度上

而梦是三维

只有趁着梦与多维世界的混乱交叉之际

才有一个不确定的入口

进入三维的梦境

此后就将被锁定在梦里

而三维梦里的自己将再不可能返回高维

再无法分身

只能在梦里作为一个游魂

 

这将是一个重大决定

必须要极其谨慎

因为一旦不能成功

游魂将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在梦中愤恨

她的生命

将不再有任何理由和渠道获得安慰

继续生存

 

十二

 

王巧儿的游魂

终于还是在做足了准备后

做了最后的决定

因为她只有一个选择

就是奋不顾魂

 

在一个噩梦连连的深夜

她的游魂进入了噩梦之中

把赌注押在了稍纵即逝的一瞬

 

十三

 

王巧儿在医院里

忽然没有了呆僵的症状

焦虑却没少了一分

但已经能和李医生交流

虽然说的话总让人难以置信

 

十四

 

王巧儿不停地对李医生说

她在梦里总出现一个人

告诉她背后事情的原委曲真

不停地把那个梦里人的话

反复转告给李医生

如何被刘德做了手脚

用假的婚前财产协议离婚

以及保姆小郑的阴损

一起谋杀案将会发生

会很快毁灭这两个人

 

而李医生一问

为什么会说这些梦境

王巧儿总是说

是梦里的人劝她告诉唯一愿意听这话的李医生本人

 

十五

 

李医生对她说

这是被害妄想症状

你恢复了几分神志

但还有太多的问题要慢慢治诊

 

十六

 

就在一切见不到希望的时候

王巧儿开始对李医生说

昨夜梦里的人告诉她

它知道李医生不会信

但会让李医生相信

它已经在进入梦境之前

去探听了李医生的家境

如果对的上

足以让李医生相信

 

李医生笑一笑

保持耐心

然后问道

梦里人说我家境如何

你形容吧

我会听得很认真

 

王巧儿说

您家在北街芙蓉小区13号楼1704

进了客厅是一个大沙发

沙发的垫子靠里处有一个小洞

里面有您丢了好几年的结婚戒指

您找了好几年也不见踪影

但却一直因此遗憾万分

 

王巧儿又结结巴巴地把李医生家所有的详细布局说出

让李医生暗自吃惊

王巧儿一直住院没有出去过

和自己在外面的世界也从未有过交集

怎么像常客一样把自己的家描述的恳切万分

 

十七

 

李医生下班回家

搜了搜大沙发里的破洞处

分毫不差地拿出了那个戒指

才相信了七分

 

十八

 

李医生第二日又找王巧儿问诊

问她昨晚梦中人说了什么

王巧儿又把这背后的整个阴谋说一遍

还说

梦里人告诉她

保姆小郑把监控视频的U盘

就藏在自己家的萝卜窖之中

刘德雇佣了杀手

已经计划近期就要赶往小郑的老家

寻机杀人

请务必马上报警

否则会再难破解这阴谋的连环阵

十万火急

必须请您出手

不能再耽搁一分

 

十九

 

李医生觉得自己平生做的最荒谬的事情

就是犹豫再三

还是报警给了小郑家乡公安局的人

 

他在电话里配合做了详细的笔录

为了不至于显得太荒唐

是以他自己的第一人称

描述了这个案件的紧急分寸

当被问起消息来源

他回答说是一个作为受害者的病人

 

他不敢说

这全是自己的病人说的话

而病人又在梦中听梦到的人嘱咐的话

才信以为真

 

这也因为李医生充分做了考量

如果不报警

有可能让事件真的耽误了身家性命关系的三个人

而报了警

如果是病人的幻想

那么充其量丢的是他自己的人

成为全医院的笑柄

但不会有更恶劣的伤损

 

二十

 

警方在小郑家果然起获了U盘里的视频

看了内容

传唤了小郑讯问

小郑还想隐瞒

一听说刘德已经雇凶杀人

吓得和盘托出

与李医生的描述果然不差半分

 

二十一

 

警方在蹲守三天后

抓到了接近小郑家的可疑之人

从他身上搜出了凶器

那杀手怕自己一个人担责

不得已交代了雇凶之人

正是刘德

为了平息以后的麻烦和解了这心头之恨

 

二十二

 

真相大白

法院以故意杀人未遂罪和诈骗罪

判决刘德十三年刑期

他从一个亿万富翁

变成了戴罪之人

 

而小郑则因敲诈勒索罪

从重处罚

获刑五年

也得到了应得的法律处分

 

二十三

 

王巧儿洗去冤屈

所有事情都大白于天下

她也不再焦虑

案件判决的时候已经痊愈

彻底成为了正常人

 

通过聘任律师申诉

法院撤销了离婚调解书财产分割部分

又改判全部财产由王巧儿所有

代替刘德

成了富甲一方之人

 

待公司上市成功后

一过限售期

王巧儿就转让了全部股份

把绝大部分现金

捐给了精神疾病研究和治疗基金

 

李医生则成了见义勇为的模范

得到了医院的嘉奖和升职

他也是第一个人

获得那项精神疾病研究治疗基金支持

开始深入研究焦虑症的深层病因

 

二十五

 

我相信

这世界有鬼魂

只是

这鬼魂不是来自于那些死去的人

而是活着的人

他们在高维度里的存在

通过唤起这个世界的人

在高维度下

去作用于他们的灵魂

而见过鬼魂的人

通常是自己心怀鬼胎的人

 

具体如何

还在等李医生的最新研究结论

 

错河

2019年10月30日

万圣节前夕

注：背景曲《Mission Impossi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