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街道上陌生人里》

 

走在街道上

就穿行在陌生的人群里

 

彼此从未互相在意

不会想去知道彼此的名字

那时想

我们之间其实并不遥远

或许只有喝一盏茶

饮一杯酒的距离

就会因此变得熟悉

 

停下来

就那么默然地站立

其实走过身边的你们

恰是最真实的你自己

因为陌生

因为疏离

不用照着某个角色的设定去演戏

 

你就是那样肆意

或是焦急

或是闲适

都不用心怀警惕

 

忽然

碰到一个分别了二十年的中学同学

互相犹豫了一下

还是上前打了招呼

拿出几分亲密

 

说什么

无非是客套的那些言语

只因

他叫不上我的名字

我也早已把他的名字也忘记

那亲密只为把这种尴尬敷衍过去

然后道别

各自匆匆离去

 

当又回到了人流里

忽然发现

我和人群中的每个人

差的并不只是

一盏茶一杯酒的距离

 

无论我和那位同学

几十年不再相遇

忘了名字

却从心底里还是觉得熟悉

 

因为共同的时光

早已经成了一部公映过的戏剧

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对它讨论

任何观点都具有了终极的意义

 

而换了现在街道上的任何一个人

喝一盏茶去在一起

只能争论生活里

彼此的角色和戏份的问题

饮一杯酒去在一起

大多为了彼此可能的生意

 

这已经不再可能闭合

就像一部电影

永远难以完成最后的剪辑

公映更是遥遥无期

我们永远看到不到彼此完成时态的记忆

 

所以就算以后

常常在一起

彼此之间也一直处于一种游离

 

这世界有两种职业最可怕

演员和生意

一旦你涉及

生活就会很快被它们占据

无穷无尽

再也无法剥离

 

不幸的是

每个人在生活里都是演员

又把生意当成了剧情的主题

而更大的不幸在于

千丝万缕

我们之间已容不下回忆

那生活的影片

永远不能公映

不会成为作品被封闭

所以彼此永远也不能真正地熟悉

 

所以成为朋友

不是因为你们天天会在一起

恰是因为大家总不可预料地分离

 

所以夫妻

是这世界上最难把握的熟悉

没有爱情

和忠诚得像对待一个皇帝

终会成为一团糟的仇敌

 

所以陌生人

让我们就在街道上擦肩而过

只为彼此这一刻的真实

我还是我

你还是你

当目光不期而遇

互相点头会意

 

但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扭头又飞奔回去

追上那位同学

尽管尴尬

我还是一边气喘吁吁

一边说

老伙计

我想不起你的名字

还得问问你

 

他笑得像二十年前

说

我也正想问问你

这个问题

 

错河

2019年1月12日

注：背景曲《街道的寂寞》

赠刘筱筱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