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与曲》

 

序言

 

你也许相信

人是造化而成的一把琴具

无论弹拨过

怎样悠扬的音律

人故去

弦断了

只剩渐渐枯朽的身躯

烟灭就是最终的结局

 

但上天

垂怜一件古老的乐器

会重新更弦换替

弹出一首新曲

 

是否值得

关乎于天

也取决于此生的你

 

上

 

一户人家

在远乡僻居

父母因病早亡

只剩穷书生

与一只老狗

为命相依

 

书生家道中落

只盼金榜能及

出人头地

但得到一本书

谈何容易

所以屡试不举

到了婚嫁的年龄

三里五乡

谁也不愿意为他嫁女

 

他便只能对着老狗

说些丧气话语

愿来世

可以有读不完的书籍

有人争相为妻

 

那只狗儿

总是乖乖聆听

怜心通意

 

日子就这样过去

老狗虽然不得饱食

却一心一意

 

此后

连续三年大旱

几亩薄田

没收一颗一粒

乡中之人

不得不易子而食

保全命体

 

而书生即使饿得双眼昏花

也没杀了老狗

以此充饥

老狗感恩戴德

拼尽力气

去抓些青蛙老鼠

为书生果腹

相互体恤

 

灾年过去

书生终得存活

却坏了身体

但他为了他的中榜之期

仍然十分努力

直到十年后

一病不起

念叨着

来生一定要光耀故里

有读不尽的书

人人争相为妻

 

终于

撒手人寰

单传之脉

从此断迹

 

老狗不分昼夜

扒土为坑

血爪淋漓

埋葬了书生

残喘只剩一息

 

上天极为感动

对老狗说

十三年前

你本命数难逃

应被烹食拆体

却躲过此劫

又加上衷心救主

捕食献人

已经积善成修

步入神的轨迹

你死后

可以成为一只犬神

永生在天地

 

老狗却说

请老天开眼

我能活上三十年

全靠书生主人体恤

此德不报

自己为神

终究愧对天地

愿有一世为人

与书生相守

成全他的夙愿

报答过去

从此凡尘烟灭

绝不吝惜

 

上天说道

书生本就衰断根系

他不杀你

只因更怕孤身空寂

生死无别

你捕食蛙鼠为他救济

早已报答

何必为他读书娶妻的私愿

挂怀不去

他本无再托生之由

你如何再能与他人世相遇

 

老狗却说

我只知人若爱我一点

我便还以不尽之滴

这才是犬世之义

 

于是上天摇头而去

未置可否

老犬也终于饿死于书生那院里的坟地

 

下

 

五百年后

一个孤儿被寺院收留

从小到大都在念持经义

 

又赶上天下大旱

人们生活难以为继

寺院布施

这个和尚一边发粥

一边劝慰说

天下终究会一片净土

人人得以安享天地

 

一个饿得头昏眼花的汉子

喝了寺院这一碗粥

就决定举兵起义

 

他从此经过大大小小的战役

从无败绩

于是请那个和尚出山

做了三军之主

只因他说

一个国家就是为了让万民休养生息

人人得以自立

 

几经波折

凭着汉子的勇武

国家翻天覆地

而和尚早已还俗

在汉子衷心的辅佐下

成了万民顺服的皇帝

 

根基巩固之后

他终于贵为人极

天下的藏书

都集中在他的府邸

而天下的美女

出嫁之前

都踊跃参加他的筛选

进入后宫

作为侍女

有一天好让整个家族成为皇亲国戚

 

那个汉子

自然成为丞相

文武百官

无不仰重

心怀敬意

一个国家

全都围绕他

方能周转如一

他也为了最初的志向

如和尚皇帝所说

让国家成为一片净土

心呕血沥

 

皇帝虽然非常清闲

但却心中总盘算着

怎样才能保住这高权极位

如何把一个国家始终在自己手中维系

他无心读那些浩瀚的书籍

来知晓盛衰的道理

而那些美女

他也无心爱恋

不过是当做牲畜

换来换去

只为生出子嗣

等他死了

好接继帝位

 

他越来越发觉

丞相只要活着

他便永远难以安逸

诗书与女人

永远不会真正属于自己

 

于是

他终于找到一个理由

说他谋反

把忠心耿耿的丞相下了大狱

又怂恿小人

揭发检举

定了他的死罪之期

 

问斩的时候

丞相才明白

他的前生是那条老犬

为了报案书生

用自己的神性

换来了书生的重生

这一世来报答他

让他得偿夙愿

有读不完的书

人人争相为妻

 

但那书生

命中本就不该有这些

所以全都摆在面前

也不会珍惜

 

他被处斩之后

按照天数

折了十三年的寿命

还清了五百年来的恩怨累积

 

死后

上天再次出现

让他明白

每一个人

未必都能成器

今生都能弹出高音清曲

书生在寺院念了那么多佛经

后来做了皇帝

也仍然是音乱心迷

 

但老犬做丞相

一心拯救民众

日月皆悉

因而可以永远存于天地

忠心耿耿

成了门神

震慑每一家所信奉的天经地义

 

而那个皇帝

本无才能

只善于妖言惑语

所以从此重用奸人妄议

朝纲沦落

终于被宦官阉党架空

成为他人的玩偶

之后

叛臣作乱

一场血洗

自己殒命不说

子嗣也被剿灭干净

被另外一个朝权代替

从此人世陷入无穷无尽的祸乱

再无翻转之理

从此书生的姓氏也永远的绝迹

 

算一算

皇帝的死期

不过杀了丞相后十三年而已

正是丞相自然的大限之期

可怜他

天下之书皆已归藏身隅

天下美女皆愿入侧为妻

却无力赏读

一生都用于了无穷无尽的算计

 

结语

 

或许

你并不相信这样的一个故事

但你会承认这样一个道理

 

今生

若你不能弹奏出一首心曲

感天动地

谁会在弦断之后

为你接继

 

明朝之后

蛊惑决定了国家的兴起

我们相信那些谶语

相信迷惘的自己

 

你有机会得到一切

但你永远无法得到自己

 

你是一张琴

但能留下的

只是旋律

 

错河

2015年8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