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俄语时政频道我都听了个遍，订阅在十万以上的，无法否认，尤其是最近三个月以来。其中来自俄罗斯的频道只有两三个，在一个叫“不再沉默”，主持人时常穿着黑色的恤，上面写着“就是没钱”。还有一个是纳瓦尔尼的，他虽然本人无法出镜，但这个频道一直在工作。前不久这个主持人还替老纳领了个奖。

老纳其实不老，四十多接近五十的样子。他是在欧姆斯克的机场被喝了咖啡，不是真的喝咖啡，也不是真的被喝咖啡，而是被咖啡喝掉了命了，几乎。飞机起飞后他痛得大声呼喊，据传出来的视频，那喊声很可怕。飞机临时停下，他被抬下了飞机后，立即被转去了德国治疗，一付他对此已经有准备的样子。

一段时间后，是他们一家人在病房里的合影。一儿一女围在身边，还有他老婆尤利亚。从她参加访谈时看，对老公的事业是无条件支持的。他们在德国也被杜嘉采访过一次，老纳瘦得很厉害，脱了相。尤利亚在采访中也说了一段话。我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只觉得她的身材和肢体上的表现，回想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并没有在期间赋予什么意义，仅仅是记得这些场景。

某种感觉。无法定义。

再后来就是他们决定回国了。

回程的飞机并不大，德国离得并不远的关系。他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身边围着好几台摄像机和话筒。老纳劝记者们说你们要坐下，因为这是飞机，出于安全的考虑你们不能站在过道上。但那些记者仍然不为所动，杠着摄影机就那样地对着这对夫妇。真正被他们自己公布的照片上，俩人的面孔非常凝重，没有笑容，眼神望向镜头。俩人的表情非常同步，完全可以用同一类词汇来描述。

如果说人上刑场之前是什么样的表情，那么，这就是。

这张照片的题目是，我们不害怕。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不害怕什么。俩人的表情和眼睛里传递出来的，只有决绝两个字。他们是有了阅历的中年人，他们受到关注，他们是社会活动家或是说政治家，抑或说是在野党，或是批评人士，也可以叫意见领袖。他参加过莫斯科市长的竞选，据说拿到了百分之二十多的选票。老纳专业晒执政党的官员贪污，挖出了很多官员的别墅，或是与他们收入不符的各式财产，晒在自己的优吐频道上。他还组织各式的政府同意下的集会，在宪法选举那次他就被收监了。那当然不是他的第一次，据说他进进出出十几次。

对，他们不害怕再进一次。

也果然就进去了。后来还开了庭，据说是八年还是十八年的。反正这两个数字很受欢迎，尤其是俄罗斯的邻居，为某些人套上个十八年的期限是个时尚的事。

老纳这一次被咖啡喝看来是下了死手，这手腕对当局来说也不陌生。立即就有人拿出过往的消息证明这手段绝非新鲜，但是，当然又被否认了。而且是被嘲笑的那种否认。这种否认的方式我是相当不陌生。

老普从不提老纳的名字，在公开场合，据说。有两次实在被提到名字了，简直无法糊弄过去了，老普也坚决地用了一个别的什么词来搪塞了。由此说来，老普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他看不上的，最轻的藐视是从不提对方的名字，次轻的就拎家伙干过去，以三天的闪电速度打趴对方。老普瞧不上演员司机也不是什么秘密，那是司机刚当选不久，老普被记者问到如何看待司机，他笑着说，这是一个好演员。众人笑了，他还加了一段解释，意思是政治家需要专业或是相关的经验。

其实没那么复杂，所谓的政治家其实都是官员，最重要的一点，只需不要脸。如果还需要什么，那就是更不要脸。

尤其是某国。

同声传译美利坚首相老布的演讲，是优吐按自己的排名推给我的。我腾不出手，在一段视频听完后，按着耳机上的按键，直接指示“下一个”。没想到传来英语译成中文同传的声音。这姑娘的声音我很熟，两年前的大选到后来的很多大小会议都是这姑娘在同传，她长得也漂亮，据说家里是国内的。真不知道她为敌特工作，如何向父老乡亲交代。或者说父老乡亲如何让政治家们为难。

这是前一天的事，布首相的讲话受到各方的批评，嫌他不够尖锐。我没想到会有现场同传。况且已经接进来了，就听听吧。

听到了那个词，让我泪流满面。

外交官的话总是十分周全得体，正如我听到的。尤其是在这地球最牛的国家的最高级别的职业外交官，不必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的声音是柔和的，他的话语意思非常清楚明白，不必解释。他点名道姓，那个国家，并直呼领导人的名字。他肯定了那个国家有上百万的留学生在他的国家学习，也肯定了无论是在那国本土还是已经移居在他国生活的人们。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同意。

尤其是在他提到了“尊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