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世界时在，新闻主要是分两大块，战事是一大块，八成的注意力在这里，这是我主动关心的。另一块是来自国内的新闻，这是被动灌进来的，因为别人转载或是评论跑进我的主页上，或是进入我每天听的频道的内容里，或者只是占这些内容的一部分，而让我不得不看见的。

如果一定要比较，我愿意看前者。虽然后者才与我的关联更为密切。

有主攻，有防守，双方都有自己的宣传立场，边界鲜明不容模糊。还有一些人是情报专员和分析人士，倚靠自己的信息渠道或是分析能力，对整个进展和个中曲折予以评价。仿佛一场戏，明线有了，主角有了，暗线和潜藏的情节也都有了。有趣的是，明着有优势的却走了下坡路，明着占下风的却渐渐顽强地挺起了腰杆。还有那些占队的，呐喊的，汇成线上线下色彩斑斓的棋局，变幻的走势，让观众热血沸腾。

事实肯定不是我等旁观者这么轻松观看的。不信看那些照片，是末日电影里的影像，残缺的建筑，冒着残存销烟的城市，血迹和伤员，所有的动物都在争取最弱小的呼吸，包括人在内。军人们持武器露出微笑的照片，无论在哪里都只是宣传片，不过是给敌人看的。真相是人们正在为此死去，如同蝼蚁。

五十二天了，不是我在数，是电视台和自媒体们在数，这往往是他们开场时的第一句话。局部的胶着没有改变侵略者在后退的事实，防守这方也渐渐收复失地。不断传来一些消息，一些揪心的，也有一些开心的。莫斯科号已经沉没几天了，关于它的准确伤亡没有消息，也许永远也不会有消息了。我在俄这些年里，还觉得新闻透明度比中国强不少，至少自媒体谈政治的都生存着。那时候纳瓦尔尼还能主持节目，他的团队的频道订阅也不少。后来他在机场被中毒又到德国去治疗，治好了还是勇敢地回来了，回来就被关起来，后来被判了八年吧。据说普京从来不说他的名字，无论什么时候，被记者问起来，也都是指代或是含混着但又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指谁。其蔑视程度可见一斑。我估计，普京对司机也是这种态度。他们在与德国总理一起见记者时，坐在圆桌边背对记者的司机随手翻起了桌上的文件，正对着记者的普京微笑着，示意他不要动文件，先向记者打个招呼，此时只是做个样子。严格讲我并没有在普京的笑容里分辨出看不起或是看得起，但是他的笑容里有些粘腻得抹不开的东西，这是位高权重的人才有的倨傲。

有些自媒体感慨说这些年俄罗斯的新闻开放程度下降了很多，以我肉眼所见，亦然。因此，有一个词不时跑进我的耳朵，因为听得多了，还记得很牢固。——宣传分子。这是指专为国家广播工作的人，我以前经常听到“六十分钟”就属于这一类。还有一些名角，他们在主持节目时用的口气以及现场的气氛，都和中国那么相似。

五十天来，再次检验了这一说法。我基本上无法看俄方的节目了，只看了两次拉夫罗夫的记者会。直到昨天，由于被列入外国通讯代理人名单，找到舒里曼的节目，看了一些。这个女人清瘦，有着灰棕相间的头发，总是梳得平平整整地绑在脑后。她的语速非常快，我暂时还没有适应，但是，在她的演讲或是节目中，能感到她的理性和深厚的思考。她在自己的频道上的最新一期，是回忆那部长篇《战争与和平》，整整讲了半个多小时。

似乎还更多。

把小结后的“克里米亚”再次修改了，寄给了蒋大编，没有回音。整整一周过去了，今天我把她寄给了苏莉。苏莉的文学公号开办五年了，前不久还做了一个庆祝，邀请我写几句话。于是我就写了两句。当时她就说你继续投稿吧。在我已经告诉蒋编并不为在她的杂志上发表，是想做个阶段小结，拢拢思路。蒋编给我的意见很重要，它戳中了我的关键。我很清楚的一点是，蒋编所在的官方文学杂志很难容纳下我这样的闲鱼野鹤，那里的文章还保持着自己的光芒，和我曾受过的写作教育保持着一致，而我呢，已经走上了不受约束，甚至有些叛逆的道路。可是，我又不是一个叛逆得很彻底的，某些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按照那些条框自我约束。只有在不时看到那些仍然保持着正确和僵硬的文章时，一次次地惊讶于自己审美的单调，并再一次努力走得更远。

苏莉傍晚回信说看了，不错，让我配上照片。同时，她还希望我能写一写战时的生活日志，一些观察。完全没有观点的观察？对我来说是件难事。

不过，我答应了。

每天的记录是羽毛，一片一片地梳理，以自律保持整洁干净，保持健康；而小结是翅膀，用日积月累的羽毛织成它，让它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