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2015-02-07 21:05:52)
鲁迅之弟周作人,即便后来不落水附逆,他与鲁迅的关系,也不会好起来。我个人以为,这与周作人的人格缺陷有关。
我们知道,周作人一直以妇女问题专家而闻名,不遗余力地提倡爱的婚姻。周作人大讲特讲包办婚姻是“罪恶”,是“违背人性”;周作人更爱讲“性爱”,一再翻译、介绍、推荐蔼理斯等人的“性爱”著作,用以揭露中国封建包办婚姻的违背“性爱”。
我们知道,鲁迅与朱安的婚姻,是其母一手包办的,用鲁迅的话说,是母亲给自己的一份礼物。
这份礼物,周作人比任何人都了解,都清楚。1906年鲁迅奉母命由日本回家完婚,周作人正在家中,是这一历史事件的见证人。鲁迅、朱安虽拜了天地,但并未圆房,四天后鲁迅便带上周作人返回了日本。鲁迅这一巨大的精神病苦,周作人想必是最能够感受得到的。
然而,1930年3月18日,周作人在他的《中年》一文里,竟恶毒攻击鲁、许的婚姻:
平常中年以后的人大抵糊涂荒谬的多……忘记自己的老丑。想在人群中胡混,执著人生,利欲益深,人情物理都不复了解,“至可叹息”是也。……
中年是理智的时代……然而中国凡事是颠倒错乱的……中年以来重新来秋冬行春令,大讲其恋爱等等,这样地跟着青年跑,或者可以免于落伍之讥,实在犹如将昼作夜,“拽直照原”,只落得不见日光而见月亮,未始没有好些危险。……
世间称四十左右曰危险期,对于名利,特别是色,时常露出好些丑态……尤其是无惭愧地,得意似地那样做,还仿佛是我们的模范似地那样做……
普通男女私情我们可以不管,但如见一个社会栋梁高谈女权或社会改革,却照例纳妾等等,那有如无产者首领浸在高贵的温泉里命令大众冲锋,未免可笑,觉得这动物有点变质了。
这般恶毒的攻击,出自弟弟周作人之口,不要说做哥哥的鲁迅断难想到,即便我等与周家没有丝毫瓜葛的局外人,也不相信弟弟会做出这等事来,说出这等恶毒之语!
周作人把许广平说成是鲁迅的“妾”,可以说是恶毒至极!无以复加了!那么,鲁迅与朱安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呢?
1927年10月,鲁迅、许广平来到上海,开始了他们的同居生活,师生恋发展为师生配。根据当时民国的法律,鲁、许的同居生活是合法的。离京南下前,鲁迅曾征求过朱安的意见,问其是回娘家还是留下来?朱安表示留在周家照顾婆婆。
朱安愿意留下来,照顾婆婆,那只能是她与婆婆之间的感情了。鲁迅虽与她拜了天地,终究没有圆房。结束这段无爱的婚姻,不只对鲁迅是一种解脱,同样,对朱安来说,何曾不是一种解脱?
周作人的人格缺陷就在于,一方面不遗余力地提倡爱的婚姻,大讲特讲包办婚姻的“罪恶”、“违背人性”,另一方面又对自己兄长的包办婚姻视而不见。当鲁迅欲摆脱包办婚姻的羁绊,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与幸福时,周作人却将其视为“纳妾”,对其大加批判、恶毒攻击,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正人君子。
鲁迅的爱情,变成了大逆不道。周作人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他这么做,难道他意识不到他会让人看清他在妇女、恋爱、婚姻、人性等问题上,原来竟是一个虚伪的人?他这“双重标准”,实际上也把他的“双面人”暴露个无遗。
兄弟不和,也并不奇怪。说几句埋怨的话,也能够理解。可周作人却比市井兄弟还要忘恩负义,还要不讲感情。他大贬鲁迅“糊涂荒谬”,“忘记自己的老丑”,“在人群中胡混”,“利欲益深”,连“人情物理都不懂”,甚至说出“觉得这动物有点变质了”。而这样的攻击,不独只见于他的文章,竟也见于他给别人的信中。而他一再声称他对兄弟失和“不辩解”。
写《中年》的这个月底,他在给江绍原的信中又一次地写到他的兄长鲁迅:
绍原兄:
……《萌芽》未见,但曾闻人说过。鲁迅精神异常,我久与之绝,其所说似无计较之必要,又如寄信去给该月刊则真不值得矣。鲁曾说北大学生叫他来教书,钱玄刘半因怕夺他们的饭碗,故造谣说他发疯云云,即此一端可以见其思路之纷乱了……
一面声称对兄弟失和“不辩解”,一面却在书信里贬损他的兄长“精神异常”,附带还造了个谣。事实是,1926年之后,北大学生既不曾请鲁迅来教书,鲁迅也根本不想再来北京教书。谈何夺钱玄同、刘半农等人的饭碗?钱、刘等人又怎会造鲁迅发疯之谣?这子虚乌有,纯属周作人自己编造得来。这也充分说明,一提到鲁迅,周作人的“绅士”面孔便无影无踪了。我甚至认为,一提到鲁迅,他的内心就人格分裂了。
人们不禁要问:周作人缘何这么憎恨鲁迅呢?鲁迅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我也是这样想的。为此,我翻阅了许多书籍、文章,可我终没有发现鲁迅做过对不起他兄弟的事,相反,我倒是发现,鲁迅做了许多对得起他这位兄弟的事。
1906年鲁迅带周作人返回日本后,为了周作人和羽太信子的婚姻,鲁迅牺牲了赴德国留学的机会,回国就业,挣钱养家,也支付了周作人结婚的一切花销。之后,他到教育部任职,买下了八道湾的房产,将周作人夫妇安置其中。
鲁迅所做的这一切,不仅没有感动过周作人,到最后,他竟被周作人赶出八道湾。
这一切,只能说明,周氏兄弟失和,并非别他的问题,更不是个人恩怨的问题,而是周作人的人格、人品的问题。
这种问题,到最后竟发展到令周作人“几乎丧失理性矣”。
1933年春,鲁迅与许广平的通信集《两地书》即将出版的消息传来,周作人恼羞成怒。也是在与江绍原的信中,他写道:
绍原兄:
……观蔡公[按指蔡元培]近数年“言行”,深感所谓晚节之不易保守,即如“鲁”公之高升为普罗首领,近又闻将刊行情书集,则几乎丧失理性矣。……
“鲁”公者,即周作人胞兄鲁迅也。在周作人眼里,胞兄“鲁”公近来“几乎丧失理性”了。缘何?表现为二:一,“高升为普罗首领”,二,“将刊行情书集”也。
前一个表现就不必说明了,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周作人的妒忌之心的发作,而且,发作都很厉害。后一个表现,即“将刊行情书集”怎么就令周作人“丧失理性”了呢?显然,是周作人因闻听胞兄“高升为普罗首领”后而妒火中烧延宕开来的结果。当然,也可能是周作人容不得胞兄公开展示他们的爱情;也可能说,胞兄与“妾”不该有此爱情?此时,说“鲁”公“丧失理性”太过牵强;倒是周作人自己,是彻头彻尾地丧失了理性,甚至于他的人性了。
实际上,周作人对其兄鲁迅和许广平的恋爱与婚姻的攻击,一直持续到他去世。在给香港朋友鲍耀明的通信中,他还是攻击鲁迅“纳妾”,还是骂许广平为“妾妇”。足见,他对鲁迅的幸福,是至死也不原谅的!
如果,周作人仅对鲁迅、许广平的恋爱、婚姻说三道四,人们至多说他虚伪,说他有“双重标准”,说他的人格不健全,说他的心理不健康。可周作人哪里是说三道四,而分明是恶毒攻击!恶毒攻击为哪般?难道鲁迅不配、不该过上有爱情的生活?难道只有他周作人才可以和他的日本老婆恩恩爱爱?
从后来的表现看,周作人不只是丧失了理性,而分明是病态化了。病态到连胞兄的一丝一毫的进步,都令他不能容忍,如坐针毡。
像周作人这样的兄弟,即便市井中的贩夫走卒,也断难有他这般毒辣阴狠。都说兄弟如手足,这像是手足吗?分明如仇敌!而鲁迅却从未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相反,他一直有恩于这个兄弟!
周作人一向标榜自己“宽容”、“儒雅”。可分明是连他的胞兄都不宽容、都不儒雅,不知他这“宽容”、“儒雅”指的是什么?
周作人是身受儒家文化熏染的知识人,他一方面反封建,一方面却又不能见容于自己的胞兄对自由恋爱的追逐与向往。对鲁迅人格的侮辱,既暴露周作人的忘恩负义,也暴露了他内心私处的那个见不得人的“小我”。这“小我”,已远胜于他公然标榜的那个“大我”——“宽容”、“儒雅”,也包括他在妇女、恋爱、婚姻、人性等问题上的虚张声势、冠冕堂皇。
“长兄如父”,由于父亲去世得早,鲁迅便担负起长兄的角色,尤其对待二弟周作人,更是恩重如山。可周作人,这个同样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人,却完全不像是一个知识人了,他连起码的做人的良知都丧失殆尽,还谈什么知识呢?这样的知识人,只能徒增人们对像他这样的知识人的无端恐惧。周作人最后走到落水附逆那一步,实在合情又合理。
作为一个知识人,周作人不会不知道“兄弟阋墙,共御其侮”这个最基本、又最浅显的常识。当日寇侵我中华时,周作人不是与自家兄弟放下个人恩怨,共同抵御抗击侵略者,而是公然投日。周作人背弃祖国,周作人背弃家人,落水附逆,甘愿做汉奸。此时,周作人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小人,已完全暴露于世人面前。周作人不以为耻,反而为自己的投敌力辩。可惜,已经没有人相信他了。
时过境迁。今日再回首,我们痛心地发现,像周作人这样的人,在日寇侵我中华时,“兄弟阋墙,不御外侮”的中华子孙,大有人在。
周作人虽然没有杀人,也正由于这一点,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留了他一条小命。但是,作为一个文化精英,无疑,他让中国的知识分子蒙羞。
周作人固然没有动刀动枪杀人,可他却用笔杆子糟践、侮辱他的兄长,一个有恩于他的兄长。实际上,即便无恩于他,他也不该手足相残。每念及此,心便发寒。
鲁迅走了,周作人也走了。鲁迅的形象,没有因周作人的贬损而受丝毫影响,倒是周作人,人们愈来愈看清了他的本质,他的低劣,他的无耻了。
而最令我深感悲哀的,是面对强敌入侵,全体中华儿女本应共御外侮时,却有那么一些中国人,或投靠、或借力于强敌,同自家人干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