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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荒诞与罪恶

(2012-11-06 19:49:32)
标签:

杂谈

分类: 原创

人生:荒诞与罪恶

 

生命是荒诞的罪恶,这不容置疑——我对自己说。但我曾经生活过,现在还生活着,整个人类也曾经生活过,现在还生活着。怎么会是这样呢?人类不必存在,为什么要存在呢?

难道只有我和叔本华这样聪明,理解了生命的荒诞和罪恶吗?

列夫·托尔斯泰在其《忏悔录》中的这段文字,曾极大地震动了我的灵魂。如果这就是聪明,那么,我,我们就只能是愚蠢者了。尽管我也认同他的聪明,当然也包括他说的叔本华,可我并不认为这种事(理解了生命的荒诞与罪恶)是高不可及的。也就是说,尽管我们没有托氏、也没有叔本华那样的绝世聪明,可也并不是我们就一点都做不到。事实是,在我年少时即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而且,一直让我的父亲母亲担惊受怕。

现在想来,我那些古怪的念想,的确与村头的那座老庙有关。

我常常一个人独自跑到那座年久失修而显得无比沧桑的老庙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一般我都是白天去,晚上即使去也要看天上是否有月亮,而且总是站在离庙很远的地方,不敢近前。我没有见过老人们言讲的“狐仙”和“黄大仙”,但一只又一只的黄鼠狼则是大白天也看得到的。到得晚上,庙子很不安宁,黄鼠狼、老鼠、猫、狗在那里好不热闹,弄得小朋友们总说那里闹鬼。

最早发现我的,是村上的久叔。一天,他把我在庙里发呆的事告知了我的父亲。

“茂哥,你家容儿可要看管好啊!”久叔一脸正经。

父亲了解久叔的脾性,这是一个没正经的人,在村里他常爱搞一些恶作剧。但父亲还是很礼貌地冲他点点头,笑一笑,说:“是嘛!这孩子怎么啦?”

久叔走近父亲身边,悄声对父亲说:“我很担心这孩子长大了会出家!”

父亲一惊。说:“你喝醉了吧?老久!”

久叔先是伸出舌头,然后冲父亲哈一口气,说:“有酒味吗?你看我像喝酒的样子吗?”

这回久叔有些不高兴了。临走时,他说:“你儿子几乎每天都呆在庙里。”

久叔忿忿地走了,看着久叔的背影,父亲陷入了沉思。

我站到了父亲的身后。

“都听到了?”

我点点头,说:“听到了!”

“你去庙里干嘛?”

“不干嘛!”我回答。

“每天都去?”

“不,”我说,“偶尔去。”

“你不和小朋友玩,你去那里做什么?”

“一个人挺好!”

“我担心你上不好学!”父亲并不看我。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父亲生气了。“你也这么想?”

我说:“是!”

“那…那好!你这就回来吧,不要上学了。”

我说:“如果你真同意的话,我明天就不去学堂了。”

父亲眼睛一睁,说:“你欠揍!”

“如果你能让我不上学,挨一顿揍,我也愿意!”

父亲真要揍我时,母亲出现了。

母亲总是和颜悦色,不疾不徐。她问:“咋了?”

我摇头。

父亲冲进屋子,说:“完了!完了!他完了!”

我怕母亲着急,便脱口而出:“难道上了学就不完?天下不读书的人成千上万,他们不也还是活着么?天下读书的人也成千上万,他们不也是那么活着吗?”

父亲高声叫道:“读书与不读书能一样吗?”

我说:“我看不出有多大差别。不都是为糊自己这一张嘴吗?”

父亲突然问我:“告诉我,你久叔向你灌输过什么可怕的思想?你中毒太深了!”

我想了想。久叔跟我有过交流,当然是在那所破庙里,但那也实在算不上什么灌输,更谈不上思想。事实上,他一直对我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发呆,感到不可理解。有一次他就问我:“你是不是被这儿的哪个狐仙迷上了?”后来,他又问我:“你是不是不想上学了?如果不想上就不要上了,回来跟着久叔学手艺,将来照样过得比读书的人还好!”

对他的话,我有时笑笑,有时还是笑笑。不知道是不是我总这样笑而不答让久叔感到了某种恐惧。他在某一次撞上我时突然神秘地问我:“久叔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出家做和尚!”我还是笑,因为那时我确实没有他这样的想法。但久叔实在自以为是,他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了。他说:“出家也好!娶老婆,生孩子,过日子,男人这辈子他妈的太累!”

我突然问他,我说:“既累,为何还要娶老婆?要生孩子?你不能一个人过?”

久叔蹲在庙门口的地上,吐着烟圈,说:“上天就是这么安排的。你问问庙里的神仙,他肯定会告诉你,做男人的就得这么干,不这么干便不是男人,甚至不是人。我要是不娶老婆,不要孩子,就会是个光棍汉,谁都看不起我。”

我依旧笑。不过,聪明的久叔一定看透了我的心思。他知道他的话我并不相信。果然,我这样对他说道:“上天也好,神仙也罢,他们并不安排我们人间的事。人间的事纯属人在瞎掰,人这么干了还怕理由不充分,愣是要找上天,找神仙来帮助说事。久叔,你这种话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我没听到过上天说什么,我也没听到过神仙说什么。这庙里供奉的是神还是仙,我不晓得,可我晓得他们这具泥身子是人塑造的。他哪里会说话呢?明明神是人造的,可我们硬是要把人干的事说成是神这么安排的。久叔,你若不娶媳妇,不生仨孩子,你只需糊自己一张嘴,你会发现,只糊自己一张嘴,你的小日子该有多么惬意!你过着惬意的生活,谁还会笑话你呢?只怕要羡煞他们死了!而现在,你得糊老婆的嘴,仨孩子的嘴。虽然你有手艺,可你的日子又过得怎样呢?只有你自己最明白了。”

久叔从蹲着最后躺到了地上,他不说话,眼也不睁。但我清晰地看到他眼角有水。

父亲以为我受了久叔的蛊惑,恰恰相反,久叔被我灌输了“不健康的思想”。那天久叔躺在地上竟睡着了,我叫醒了他,他打了我一拳,说:“你小子走火入魔了!你是个危险的小孩蛋子!”

久叔之所以要向我父亲揭发我,很大的原因还在于正像他自己说的“喜欢我!”而父亲显然错怪了他。

晚上,父亲早早地睡去了。我也躺到了床上。母亲走过来,柔声地问道:“真的不想上学?”我说:“也说不上想还是不想,就是对人生有些迷惘!”母亲抓住我的手,好像就要失去我似的,抓得有些紧。“你父亲对你的担忧你也要理解。迷惘人生也未必尽是坏事,怕只怕偏执,深陷其中自拔不得。你的学业到达哪个阶段,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对人生、对宇宙的探问不能停止。”

我的泪水流了下来。我说:“妈!为什么人非要过人人都过的那种单一生活?谁规定那就是我们每个人必过的生活?我讨厌这种沿袭,我也不认为我的叛逆思想就是对长辈的不敬,乃至于不孝。出生是由不得我们的,可长大了,我们有自己的想法了,为什么就不能由我们自己决定、自己选择呢?”

母亲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久叔对我的担忧上。母亲的话语虽然不多,可我明白她同父亲一样担心我真的会出家。“妈妈支持、尊重你走自己的路,但妈妈也要提醒你,千万别走极端。”

我说:“我不会出家。但如果父亲逼我走我不乐意走的路,出家也是我的选项之一。当然,妈妈在一天,儿子不会轻易迈出这一步。”

母亲的泪落在我的手面上。对面传来了父亲深重的叹息声。

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小破庙里供奉着的是土地神,还是龙王,抑或观音?我之所以喜欢那里,除了它的破败之象,就是它的空寂与苍凉。我总觉得那一切颇为合乎我的心境,是我喜欢待下去的地方。长大后,尤其我离开故乡之后,在我居住过的村庄还未消失(被拆迁)之前,破庙就被拆除了。虽然我并没有走得太远,可说实话,我再也没见过那样让我留连的小庙。我承认,我那时对人生的迷惘并不完全来自于小庙的灵感,但它的存在,无疑给我提供了思想的场所,以致于时至今日我依然深深地怀想那座小庙。当然,也怀念我与久叔在一起的时光。

而久叔,无疑是最令我怀想的故乡人物之一。他的人生结局,在一些人看来是一种悲惨,而我则认为那正是人生的一次“还原”。41岁那年久叔失去了老伴,接下来不到10年时间他又分别失去了惟一的一个儿子和远嫁他乡的两个女儿。晚年,久叔依然还是那么嗜酒,但他却不再像年青时那么爱醉酒了。他的生活算不上优渥,但也算不得糟糕。村庄被集体拆迁的前夜,久叔像往常一样喝完酒就上床睡觉去了。第二天,当拆迁的人马找上他的门时,发现他已没了气息。

 

回过头去看自己,年少时对于人生迷惘的思索,并没有给予成年后的我以特殊的成就,当然,也没使得我就此沉沦或索性堕落,连出家也没有做到。我过早地理解了人生,即知道人生是荒诞的,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一种“早熟”,也可视为一种“觉悟”。可惜的是,我的人生并没有因为“觉悟”早而成就斐然。相反,我的人生像庸常人一样平平淡淡。最令我伤感的,还在于我丝毫没有悖离我父辈的生活轨迹——这既是我最不能原谅的,又是我对自己最为气愤的。诚如大家所看到的,我今天的生活情状与世俗者并没有多大差别。也就是说,我继续沿着父辈的轨迹向前滑行。

伤感之说,绝非故弄玄虚。我的确非常伤感。人生固然没有假设,也不能够假设,可当年我若选择出家那一条路,无论怎样我都会相信会比今天要有出息,要让我满意。

至于说我又理解到了生命的罪恶,那不过是稍近几年的事了。在此之前,我一直试图破解生命的荒诞。可悲的是,我不仅不曾破解,还把自己的生命也弄得如此荒诞了起来。

到了最近几年,我把目光从生命的荒诞转向了人性。我试图从人性里弄出些新鲜的东西出来,以此证明生命固然是荒诞的,可人性却是向善的,温热的。可是,我又错了。人性的凶恶、无情远胜于世间任何一种生命物种。每个人都是恶的,每个人都有罪。人类不仅喜欢同自己的同类斗,而且还喜欢同天斗同地斗;他们发明各种杀人武器,目的就是为了杀死自己的同类。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人这种生命更可怕的生命了。

所罗门说,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阿容说,虚空的虚空,凡事除了虚空,余下的皆为罪恶。《圣经·旧约·传道书》里说:“…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事上,有一件祸患,就是众人所遭遇的,都是一样,并且世人的心,充满了恶,活着的时候心里狂妄,后来就归死人那里去了。”苏格拉底说:“肉体生命是罪恶和谎言。肉体生命的消失便是幸福,我们应当心向往之。”叔本华说得更决绝:“生命是个不应存在的东西,是罪恶,转化为空无是生命惟一的幸福。”

很显然,认识到生命荒诞而又罪恶的,绝非只有托尔斯泰,也绝非只有叔本华。阿容也算一个。相较于叔本华,托尔斯泰悲观得并不彻底。托氏的不彻底源自于他对所谓的“人民”还有希望,而叔本华似乎连这点希望也没有。阿容的悲观,既在于他无法破解生命的荒诞,又不能铲除人性里的罪恶念想。基于此,阿容惟一认为自己能够做到的,就是争取让自己的生命少一些荒诞,让自己的人性少一些罪恶。可事实上他做不到。也就是说,他既不可能让自己的生命不荒诞,也不能让自己的人性少一些罪恶。我们知道,造物主在创造人时绝无恶意,可后来情势的发展显然超出了造物主的想象与控制。阿容对于造物主是不满的,因为人是他造的,现在人出现了问题,而且后果很严重,为何不把他的创造物收回并毁掉呢?就阿容个人而言,他希望把他收回,并毁掉,即使有来生一说,他也不想回来了。他实在不想再做一回荒诞的生命,更不想重复一次生命的罪恶。

 

                   二〇一二年十一月五日,雨谷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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