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是忧郁闷是沉闷
(2011-07-05 08: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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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从汨罗归来,我发现自己的心境不是被化开了,而是更加地沉重了起来。许多网友问我:“怎么不写了?”阿容在此回答各位朋友,不是不写了,而是我心境有些糟糕。至于为何糟糕,糟糕的程度,下面自会写到。而写作,首先是写什么的问题。无关痛痒、风花雪月的文字,我断不会去写;针砭时弊、抨击时政的文字,虽受欢迎,却并不能改变什么、影响什么;至于像哲学一样的具有深刻洞见的文字,即便我写得出,同样也没有几个读者。在今天这个社会,文学被边缘化一点都不奇怪。事实是,文学从来都不是社会的中心,然而她给予人的启迪和教化却是深远的、丰厚的、受益无穷的。
我承认,生存是第一位的,吃饭是人生的大问题。我也承认,经历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中国人现在富了,很有钱。在中国的历史上,像今天这样有钱的时代,可能并不多见。只是,在中国的历史上,我同样知道,产生过汉赋、唐诗、宋词、明清小说的时代,也是伟大的时代。而不是今天只生产物质产品,不生产精神产品的时代。其实,要说这个时代不生产精神产品,也不符合实际,许多人会跳出来骂我的!这句话应该改作:这是一个不生产伟大精神产品的时代!没有人敢跳出来骂我了吧?
一个人有了钱,他应该很有素养,——这只是我的揣想。总以为有了钱之后,应该变得很文明、很淑女、很绅士。可这揣想却被今天这个时代的有钱人击了个稀巴烂。在没有钱的人的眼里,那些有钱的人简直十恶不赦、恶贯满盈。有钱的人不仅是应有素养,很淑女、很绅士的那种,还应该是受人尊重的。但今天的有钱人,受人尊重吗?好像很不受尊重,而且还很被鄙视,甚至于仇视。现在,整个社会都在指责“富二代”,其实,“富二代”的问题,乃是他们的父母辈造成的,是他们毁了他们的二代、甚至三代,假使他们还有三代的话。他们以为给二代们钱,孩子便有了“钱程”。错!有“钱程”不一定有前程,更不一定有前途。
想一想会发现这个社会很有趣:有钱的人名声不佳,又深受仇视之痛;无钱的人呢,则又拼命地赚钱,希冀自己成为有钱的人。也就是说,有钱的人,即使名声不佳,又深受仇视之痛,但还是有许多的人向往成为有钱的人,过有钱人的生活。
以前,我总觉得做一个有钱的人,是很痛苦的,又觉得有钱的人,其实很悲哀。但现在,我发现,真正痛苦的,是无钱的人,真正悲哀的,也是无钱的人。虽然不是所有的人,但相当多一部分无钱的人,其心境是痛苦又悲哀的,他们对有钱人忿忿不平,内心却渴望自己赶快有钱,做个有钱人。难道他们也想被人仇视,或者,难道他们以为被人仇视也是一种幸福?还有,难道他们仇视有钱人是因为自己没有钱?世事复杂,人心更杂,我揣摩不透,只能郁闷着。
由个人想到了国家。
国家怎么样呢?国家很有钱!真不知道,这个星球上,还有哪一个国家会比中国更有钱。小孩子有个逻辑:有钱的人就是强大的人!中国人也有个逻辑:金钱是万能的!但这个世界也有一个逻辑:有钱未必强大!金钱并非万能!
还是以事实说话吧!美国是强大的,但美国没有钱。中国人借给他们许多钱,或者说,他们借了我们中国人,还有其他国家人民许多的钱,是为了发展他们的经济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的国防开支很大,他们常以“反恐”之名想打哪个国家便打哪个国家。和中国人比,美国确实“穷”,但人家虽然“穷”,却千真万确地强大!
有人兴许会根据我的话语推断出这样的结论:中国很富,很有钱,但并不强大!坦率地说,我并不喜欢美国式的强大,我希望中国不强大但要强硬!我这般说来,并非鼓噪当局对某些弱小之国强硬。相反,中国对弱小国家从不恃强凌弱。中国要强硬,一是对某些所谓强大的国家,二是对侵犯我领土的国家。如果某些强国对我们咄咄逼人,我们绝不能低三下四,更不可忍气吞声。再如果,某些国家公然侵占我领土,我们还能“和为贵”吗?人家不要和,要战争,我们就给他战争。和平,有时候不是忍耐得来的。对于某些无赖国家,你的忍耐会被他视为胆怯!解读为怕他。
我不是一个好战分子,我甚至反对战争,但如果有人把枪架在你的脖子上,或者把枪口对准你的胸膛,你说是向他求饶还是打死他?
一个国家如果是强大的,比如美国,谁敢侵占他的领土?一个国家如果连自己的国土都保不住,还谈何强大!
有人或许会说,你这样说是不是不爱国啊?我说,错了!我像你们一样热爱自己的国家,甚至我比你们中的大部分人还要热爱!正是爱,才渴望祖国强大起来!正是爱,才会面对深受中国恩惠的弹丸小国如菲律宾、越南的疯狂挑衅,心情沉重而又万分哀伤!堂堂大中华,难道连自己的几个小岛都保不住吗?——这事让我很郁闷。
中国人受外人欺凌的历史悠久、伤害太深,所以,我的神经很敏感。尽管我很激动,但我毕竟不再是个“愤青”,我的理智告诉我,我的血是热的,但要清醒。
再回到物质世界,或者物质中国。我说过,中国人很有钱,但有钱人的声名很是不佳。为什么呢?大抵是:要么这些人的钱来路有问题?要么是这些人有了钱后花天酒地,为非作歹?在国内,有钱人的声名不佳,他们的辩解是:中国人有红眼病。可是,这些有钱的中国人为何在国际上也声名不好呢?我倒没听过他们的辩解,只听到国际上的声音是这样的:文明缺失!
中国人之所以看不到有钱人的文明缺失,而让外国人看到并无情地痛击我们,乃在于我们都是这样的一群人。一直说,我们是文明古国,上小学时老师这么说,长大后书本上这么说。不知道我们的文明在哪里,又都是些何样的文明?为什么一个来自东方文明古国的人会在异国他乡,也许根本不曾标榜自己是文明国家那里,却成了不文明的人了呢?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我也没想到答案。但联想到自己所受的学校教育,也包含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我意识到:是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我们的教育从来只教你认字、考试,从不涉及做人,也就是素质方面的教育。英国的小孩子四岁开始接受吃饭教育,而我们的小孩子面对一桌子的菜肴,想吃哪样筷子便伸到哪里,够不着,没关系,站起来;再不然,索性将一盘菜端到自己面前,一个人大快朵颐,全然不必顾及桌上的任何一个人。也许在孩子的眼里,餐桌上没有他人只有自己,或者,餐桌上的人都不是人。
有人问我:“怎样培养今天的孩子?”我回答道:“对孩子狠一点!”父母们急忙摇头,连说:“做不到!做不到!”我也不客气,说:“那就不必培养、不必教育,随他去好了!”
关于孩子、关于教育,我完全可以写一本书,而不是一篇文章。但此文既不是写孩子的,也不是论教育的,所以,允许我打住。
如果中国人在世界面前形象不佳,缘于我们文明的缺失,那中国,我一直骄傲的国家,为何在世界上也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呢?我们既不干涉别国内政,又不像美国那样到处输出自己的民主,我们有钱,在互惠互利的前提下支持穷国发展经济,按说,我们这样的国家该很受欢迎的,自然也应该朋友遍天下才是。可事实呢?说出来好像有些悲观。我们固然可以指责一些国家,比如越南,忘恩负义,但我们是否也应该有所反思?我们的问题,究竟出在哪个地方?为什么我们付出了却得不到回报?——这是国是,我们小老百姓也许弄不明白,也许不该弄明白。但国家乃每个人的国家,作为公民,不仅要关心,而且有义务参与国是。也许在当下,中国的国情还不允许这样做,或者说还做不到,但人类社会的发展,势必会朝向这个目标迈进。
中国的有钱人,应该为自己缺失的东西补补课。而作为国家,也应该有所行动,不只是反思。而美国到处杀杀打打,得罪了许多国家,却依然有许多铁杆朋友,紧抱美国大腿不放的,恐怕并不只是菲律宾、越南、日本这样一些国家。至于没有钱的中国人,你真的没有必要努力去做一个有钱人。
赚钱,是个人的事,是企业的事,国家虽不能置身其外,不理不睬,却实在应该避免深陷其中。国家的所思所想,似乎不应该只有钱,而应该着眼于更高的政治谋略和精神与文明的播撒。要知道,一个民族的复兴,不只是经济;精神性的东西,才是一个民族永不没落、朝气蓬勃的动力!试想,如果屈原追求财富,贪图享乐,追求官位,安于现状,他就没有痛苦,不会绝望,更不会自杀。有人说,当下的中国很需要一个鲁迅,而我则认为,当下或者永久地,我们更需要屈原这样的精神领袖!鲁迅仅是批判,而屈原则以死来警示世人!
这些年来,我很是淡然了,甚至想彻底地淡出世人的视线。世外桃源也许找不到,但一个人要想清净地渡日,似乎也还没那么困难。不知是不是我还没有彻底淡出的缘故,近来又旧病复发——焦躁、郁闷、憋屈、甚至于哀伤、疼痛,一齐涌上心来。我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有病的人。只是这病,坑人、愚钝的医学是无能为力的。我的悲观,就在于,我看不到被治愈的希望。北京的朋友建议我皈依上帝,我知道,那样一来,只怕我会彻底埋葬了自己。我把希望寄托于社会的变革,我把希望寄托在世道人心的改变。有人说,我这是自欺欺人,也有人说,我在异想天开。
拜谒了屈原之后,我的生存的确变得比往常要艰难了许多。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庸人自扰,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一种情怀,一种精神力量的召唤——是的,想到屈原,我就想到了这种召唤,无声、但却分明有力的召唤。尽管我很微弱,很无力,但却被这种召唤自我感动着。坦率地说,我为自己尚能被一种精神力量感染、感动并受其驱使,从而渴求担当而倍感荣欣!
面对整个社会的物化,面对由于诚信缺失而导致的从假冒伪劣商品泛滥到烟酒、饮料、大米、奶粉、肉食的有毒化;从令人焦虑的教育体制到令人焦虑的社会治安;从贫富分化到城乡差别;从文明缺失到信仰问题;从官员贪腐到世道人心的沦丧……除了国家不至于危亡,哪一块不比屈原的时代更令人绝望?每一个问题,不都像是附着在社会机体上的疮疥,不仅成为我们的疼痛,更存在着伴随时光的推移,疮疥会化脓溃烂,从而影响、波及到整个机体。社会之病,往往不像人的身体容易感见得到。更糟糕的是,许多人明知社会有病,他也看见了那病是着实地严重,可由于那不是他自己的病,以致于他看见了也视而不见,任其病下去。这样的人很多,他们并不聪明,尽管他们的表现像是聪明的样子。社会难道不是我们每一个人共生共存的社会吗?当社会病得不行了,我们也就会随社会一起灭亡。
我很清楚,当然,更是很清醒。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痛苦并不能化为一剂良药疗救社会;我也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中国人深陷于今天这个时代的氛围而不能自拔,终究免不了要被一场新革命清洗。这革命,未必是动刀枪,也可能是一场思想或文化的革命,但也绝不是毛泽东发动的那场“文化革命”。那场革命恰恰是把人最美好的一面给毁了,把人最丑陋、卑鄙的东西放大了出来。那场革命,的确是一场魔鬼革命。经历了那场革命,中国人变得更坏了。
近年来,我一直怀疑人类生存的意义。如果照目下人的生活情状来看,我会依然坚定地相信,人的生存是毫无意义的。但跳出这个氛围,或者在寂静的深夜,我会想到人生的意义又还是有的,而且是这样的:和平安宁的世界、文明富裕的生活。但眼下,世界不和平、也不安宁,相当多的人口不富裕、也不文明。
因为有担当,而变得痛苦;因为心生悲悯,而变得焦躁;因为心中有爱,而变得郁闷、困惑、甚至于疼痛、悲伤和绝望。阿容,你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介读书人,世界很大,你管理不了;社会庞杂,人心混乱,你统领不了。——这是事实,你必须面对。但担当不能放下,悲悯之心不可没有,心中的爱也不能丢失。我成不了屈原,做不了鲁迅,更不能拿项羽说事。但他们的精神,他们的骨气,好像也是有的。也就是说,我成不了屈原,并不是不敢赴死,而是死了也无济于事。人类连屈原都可遗忘,又怎能记住我,一个比屈原微小得许多的读书人?我想过要结束生命,但不是为了做屈原,也不想给社会以警醒。因为,我知道,我的死,警醒不了社会,恐怕连与自己密切相连的人,也警醒不了。鲁迅我也做不了,我的文字连新浪这一关有时都过不了,还谈什么影响社会?至于项羽,他属于革命者,史家称他农民起义领袖,我们这个时代没有革命者,也勿需起义或起义领袖。
屈原面对他的时代,看不到丝毫的希望,他也没有力量拯救他的时代。阿容面对自己的时代,也看不到希望,他像屈原一样缺乏拯救时代的力量。屈原去死,他不愿做亡国奴,而阿容的国家好好的,所以阿容不必去死。但面对世道人心污浊时,阿容同屈原的心境是一致的,深感痛心而又绝望。屈原因为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所以他要以死来表明自己人格的高洁,而阿容也不愿同流合污,难道也要去死吗?——这倒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值得我很好地去思考思考,然后再来告诉各位朋友。但假使,如果我突然死去,请不必拿我和屈原比并,我的死,可能与我个人的人生际遇有关,与我对人类生存意义的探寻有关。老实地说,我对世道人心的污浊早已看个明白,也早已不抱有希望,我凭什么要为这些人去死呢?想表明自己高洁?和他们比高洁,还有意义吗?实际上,屈原不死,他也是高洁的。一个人当他痛心、绝望于世道人心污浊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具备了高洁的品质,他已经与世俗划开了界线。
的确,我现在很郁闷。每天打开报纸,总有那么多负面新闻透视出这个社会的病态与危急,我以为躲进书房自会清净,可哪里清净得了呢?要命的是,因为郁闷而想担当,因为担当而更加郁闷。怎么办呢?我到底怎么了?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如果我病了,那社会,难道社会也病了?或者比我病得还沉重?
我病了,大不了一死而已!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消失,真如同一只蚂蚁。死,有时是一件很轻很轻的事。这一年来,我一直试图与死神沟通,与死神对话。在沟通与对话中,死神似乎对我很友好,沟通得也很有意味。死神说,他的任务就是把我们带走交差,别的事他基本不管,也懒得管。死神又说,我们这些人之所以活得累,就在于什么都管,不该管的也管,不该做的也做,不该想的也想,只有几十年的时间,却自以为能活几百年、上千年似的。
我与死神还就社会问题进行了对话。可惜,他说,这个问题太大,涉及面太广,他管不了,当然,他说,他也不想管。我问他,社会是不是也生了病?他说,社会,每一个社会都是病态的,这和每一个具体的人是一样的。我问他,如何医治?他摇头,表示他很无奈。我说,社会病了,如果无人医治,他会不会严重起来,最后病入膏肓?社会会死亡吗?——我有些惊悚,不知道这样说可有危险!但死神却笑了,他说,社会病态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它要么死亡,要么新生!
我说,你说得好!我要它新生!即使一时新生不了,我也希望它革新,变革,我不想看到它死去。而个人是可以死的,包括我自己,随时都可以和你上路。但社会不能,你千万别把它带走,假使你可以带得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