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耘农湖北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不,马厅长带着他颇为赏识的三员干将和他并不太器重的丁凯,刚到湖潭市专题调查农民负担问题没几天就出事了:心脏病猝发,生命垂危,正在当地市医院紧急抢救。
马厅长以前曾因心脏毛病两次遇险。遵医嘱,他平时随身都带着硝酸甘油救心丸。此番发病之际,是他针对该市农民负担过重情况发表意见时,由于情绪激动而再次犯病的。当他猝然倒在座椅上时,坐在一旁的丁凯在人们尚未会过神来的刹那,极为麻利地从马厅长上衣口袋里掏出硝酸甘油救心丸,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大家手忙脚乱抬着马厅长上车迅疾奔向医院。
在医院急救室的走廊里,聚集着几乎所有该市在家的领导和陪同马厅长前来调查的黄爽、叶明、董小轩以及丁凯,人们脸上大都挂着焦虑的神色。急救进行了两个小时,马厅长仍处在严重的昏迷之中。得知情况的省政府秘书长专门打来电话:务必全力抢救。
马厅长一时半刻生死难料,黄爽他们不可能全都滞留于此,在商量由谁留下来守护的问题时,其他三位都讲了一大堆不能留下的客观理由,最后只听丁凯轻言一声:还是我留下吧,省里开会在即,等着你们回去汇报工作。我是学医出身,这里又是我的老家,留下来照顾马厅长比较合适。见丁凯主动提出留下,他们三人也就顺水推舟了。
生死攸关的马厅长仍处在重度昏迷之中,这让黄爽他们三人都心涌一种复杂的感情。
在黄爽看来,假如马厅长能苏醒过来,那是最好的,因为马厅长毕竟有恩于自己,是马厅长一步一步地将自己推到了综合处长的位置,并内定为厅里“第三梯队”人选,自己要进入厅级班子,真还离不了一言九鼎的这位上司。此刻,他顿生恻隐之心,祈望马厅长能平安度险。
再说经济一处处长叶明,对马厅长的突然病倒,他有自己的盘算:马头虽然提拔了我,但黄爽在他心中的份量远比自己重。倘使他活着,黄爽进厅级班子自是情理中事,而自己只能“徒有羡鱼情”;倘使马厅长就此不再醒来,按时下的规矩,自己倒是可以顺理成章递补进厅级,这只是迟早的事。因而对于马厅长的生死,他倒不太在意。
而调研处长董小轩,这位在机关里只能算个二流角色的“骑墙派”,平日不仅左右逢源,而且特别善于迎合喜听恭维话的马厅长,因而年前马厅长不顾党组其他成员的反对,硬是将董小轩提拔起来。但最数董小轩这小子没良心,在返城路上,居然冒出了这样一番话:看来马厅长是醒不来了,咱们厅里将是群雄纷争,好戏连台啊!看他那表情,大有幸灾乐祸之感。
却说丁凯留在医院守侯马厅长后,的确尽心尽责。马厅长被抢救了三天三晚,他就在其病床旁守侯了三天三晚。四天后的早晨,马厅长虽然从死神手里挣脱过来,但仍处在特级观察护理中。一俟马厅长苏醒,丁凯便打电话让其在市区工作的大妹妹熬来鸡汤,又托乡下的表弟送来土鸡蛋,同时每日为马厅长亲手熬制红枣莲蓉稀饭。在医护人员看来,丁凯可是比马厅长的儿女们还要孝敬。因为除了精心调理马厅长的生活外,诸如为马厅长擦身洗澡、端屎端尿都无不尽心。这让马厅好生感动之余,又漾起一丝负疚。
因为论才干,丁凯在厅机关是被公认为首屈一指的秀才,只是为人坦荡率真,喜欢打抱不平,所以一直遭人嫉妒。恰恰马厅长听信了董小轩等人的谗言,硬是在竞争调研处长的当口把丁凯给卡了下来。这位丁副处长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咽。此次主动留下来守护当时陷入昏迷的马厅长,并非出于别的什么动机,只是出于一种良知和道义。
半月后,完全康复的马厅长要出院回省城了。前来接他的仍然是上次陪他来调查的那三位。返城路上,黄爽说:厅长啊!您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叶明也道:厅长死里逃生,有惊无险,真是洪福齐天。董小轩的话就更有色彩:厅长好人有好报啊!遇风不是风,遇雨不是雨,部下的忠诚是保佑您战胜疾病的一大神功。这时只有丁凯一言不发,心想:这些人真能整啊!
马厅长回省城后依旧是按部就班,早将那次心脏病猝发之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月后,湖潭市医院的参加救护马厅长的护士长来省城求马厅长帮忙办点事,说话之间问起了丁凯:那位丁副处长还好不?那可是值得信赖的好部下啊!马厅长这才记起那位在医院给自己熬粥喂饭、擦身洗澡、端屎端尿的丁凯来,此时,他蓦然觉得这位颇有个性的文弱书生身上,有一种黄爽他们三人所不及的品质。
……半年后,丁凯成为办公室主任。又过三年,因身体和年龄的原因,厅里走马换将。马厅长在退下来之前,力荐丁凯当了第一副厅长。这,或许是一种补偿,或许又是一种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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