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耘农大地

仿若对远方的恋人的牵挂，又一如对久别的故旧的怀想，有两只曾经与我和家人相伴相随的小鸟，直到今天，仍令我无法释怀。一人独处的时候，或是有雨有风的日子，我都会很自然地忆念起它们。我不知道它们现在生活得怎样，也不知道它们又身处何方？我的耳畔总是萦回着它们那婉转清脆的啼鸣，我的眼前似乎翻飞着它们那灵巧跃动的姿影。

怀想它们之时，我有种无可言喻的复杂情感。其中有后悔也有慰藉；有坦然也有不安。在这种矛盾的心绪里，我一遍遍回眸有它们厮守的时光以及它们离去的日子，心里交织着一阵阵的怅然和渴念。

去年春上，向来素面朝天的妻子不知哪来的闲情逸趣，从花鸟市场拎回一个精巧别致的鸟笼，内有一雌一雄的两只黄鹂鸟。它们那翠绿的羽毛似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红红的小尖嘴带着钩，双眸滴溜溜、骨碌碌的仿佛会说话，下巴至肚皮则是一抹好看的鹅黄。清晨，中午，傍晚，它们都会啁啾啼鸣，给家里带来生气，带来欢喜。老岳父每天定时给它们投食，我每天则在午后上班前那段空闲时间里，将鸟笼拎到卫生间，用细密的喷头为它们洗浴、冲便。时日一长，到了定时投食和洗浴的当口，如果没人去搭理，它俩会在笼中上窜下跳，噪动翻跃。娇女放学归来，就会直奔阳台，去听它俩唧唧喳喳的絮语。

但我们谁也没有感受到它们挣脱笼子束缚的向往，渴慕自由放飞的念头。不久，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它俩其中的一只在啄断栓门的绳子后，居然破笼而出飞到了阳台前的晒衣架上，或许是不忍丢下厮守的情侣，它对着笼中的另一只不停叫唤。待老人们发现后前去捕捉它时，它便向对面不远的树梢惊飞而去，从此再不见回归的踪影。

留下的另一只立马陷入孤独与烦躁之中，一天到晚不是将笼中的食水盒掀翻，就是不停地在笼中那两根用于栖息的小横杆上来回折腾，且进食一天天少起来。我遂对家人说，留下的这只太孤单了，放了它吧！老人说：再等几天看看。然而这形单影只的痛苦，让它不可忍受，一连几天它都在冲撞笼子，后来干脆不吃不喝，不啼不鸣，没几天功夫身上的羽毛也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零乱枯涩。于心不忍的我，见此情景只好开笼放雀，让它回到自由自在的天地。我是目送它展翅飞向远处的，直到看不到它的影子时，我仍旧趴在阳台上凝神眺望。那一刻，我真有些依依不舍。

自由如梦啊！两只小鸟如同我们人类一样，同样都有着自由的追求与畅想。它们的离去，无疑寻觅到自由跃动的天空，这倒是值得宽慰的，然而没有它们的日子里，我时常涌起深深的惦念：不知它俩生活过得如何？也不知它们是否重新飞到一块共同觅食嬉鸣，我更多的是牵挂它们那柔弱的躯体如何承受住风雨雷电的扑打？！

怀想那两只小鸟的时候，我自然陷入异样的怅惘和遐思之中。联想到一同生活在地球村的我们人类自己，不也依然存在着类似小鸟一样的弱小生命，存在着处于生活底层的弱势群体么？！他或她们如同小鸟一样，都需要自由的生存环境，自由的心灵氛围，都需要关爱和呵护。然而我们时不时闻知那些视弱势群体为草芥而滥施淫威甚至残戮无辜的丑恶，这又是怎样的悲哀啊！

两只小鸟飞走了，直到今天我的心都还悬着，我不仅对它们的怀想与思念之情与日俱增，而且从它们身上我感知到人世间的许许多多的现实，尤其那些令人不可释怀的弱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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