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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少年

(2010-03-23 17:27:36)
标签:

童馨儿

十二月的少年

情感

分类: 已刊发文

http://s3/middle/53607ad7h82747839b032&690

十二月的少年

(《只有日光还唱歌》)

文/童馨儿

十五岁的时候,我曾经和单晓偷偷交换过彼此的秘密。单晓十六岁,是我的同桌。我们俩一同坐在教室的最末,是那种老师放任了不管,同学基本熟视无睹的类型。

我们俩因为各自遭遇的冷落而成了朋友。他有一点点暴力的倾向,每隔一两天就会打一架,他努力地向我辩解,鬼才有暴力的倾向,是他们找打。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角肿着,还沾着一点血迹。其实我一点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我用湿纸巾帮他擦,我对他说,下次再打架,你要叫上我,我帮你。

他骇得笑起来,不行,宝儿你是女孩子,你不能打架。

晚上我们俩在街上闲逛,有人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我们。唔,他们一定是以为我们俩在早恋。我知道他们一定在背后对我们俩指指点点,哪,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这个意思。

单晓的父母亲各有外遇,离了婚。我只有母亲,她最近做了一个家庭的第三者。

这条街总共才几百米,谁家的事也瞒不了人。

所以,连班上的同学都爱嘲笑我们,说单晓是个有娘养没娘教的野小子,而我母亲是个不要脸的婊子。

所以,单晓总是在打架。

那年冬天特别冷,单晓请我吃牛肉串。他找遍所有口袋,只掏出来五块钱,他央求牛肉摊的胖老板,能不能给我们三串,胖老板斩钉截铁的说,不行。然后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们两串。单晓说,宝儿你吃。我这两天有点牙疼。

我觉得牛肉串有点辣,单晓想了想,就走进一家小商店,几分钟后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我说,你明明没钱了。他说,我把我的玉押给他了。

我们俩站在掉光了叶子的桂花树下轮流喝水,我说,单晓,你是不是喜欢周明明?他一下就红了脸,说,宝儿,我知道,你喜欢陈子榛。

你看,我们两个最坏的学生,都在暗恋两个最好的学生。

我说,嘘,这是我们的秘密,可别告诉别人。

单晓说,好。

然后,三年过去了,我们俩结束了高考。我母亲花了好些钱,硬把我塞进了我想去的大学,那是陈子榛考上的大学。单晓也到了省城,但他读的是技工学校,学的是汽车修理。

报名的时候我才发现,周明明竟然和我同一间宿舍。于是我给单晓打了个电话,兴奋得声音都走了调,单晓取笑我,我早知道了,你怎么比我还高兴。

我说,单晓,我是为你高兴。

漫长的青春里,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把他的快乐,当成了我的理想。

我以为,我这叫做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单晓说我,你真无聊。

我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我恼怒得不行,最后单晓不得不以欠我一餐饭才算了结此事。

基本上,周明明是个可爱的女生。因为是老乡,我们俩竟然成了朋友。她很真诚地对我说,看来从前对我的认识是一场错误。我有点哭笑不得,最后决定把这话当作一项迟来的赞美,照单全收。

我们俩经常一块去逛街,或者喝奶茶。每每这时候,我就想办法给单晓打电话,让他想方设法地来。单晓为此买了一辆大单车,一接到我的电话,就吭哧吭哧地骑着来。时间长了,周明明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明白了也不直说,只笑咪咪地。

一转眼就大三了,我和周明明跑到学校外头租了一间屋子,我们的生活只有这么一点变化。别的同学都恋爱了,只有我和周明明还光荣地打着单身。私底下我鼓励着单晓,她一日不明着拒绝,你就有希望。

单晓反过来安慰我,宝儿,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我还是不死心,晚上甚至跑去周明明的床头吹枕头风,周明明沉默地听我说了许多单晓的好,最后才轻声说,宝儿,我不怕告诉你,我喜欢陈子榛。其实我很想考去上海,我也可以去。但是因为他,我乐意来广州。

我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仔细地想了想,其实周明明喜欢陈子榛是早有端倪的,可是我非要忽略不见,那是因为,她这个对手太强大,我好想把她变消失。

我忧伤地爬回我的床,睁着眼睛想了一晚上。

怎么办,陈子榛。

他长得越发好看了,喜欢笑。一笑起来,就好像花都开了,月亮也笑了的那种。女生们都喜欢他。他的球赛,全是女生们在为他摇旗助威。

天蒙蒙亮,我起床摇醒周明明,我说明明,我们去跑步吧。她吃惊得要死,宝儿,你还会跑步啊。她哧哧笑。

站在沾着露水的草丛中,清晨略带凉的风吹拂着我们彼此的面颊,我恳求周明明,单晓他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周明明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说。

晚上单晓来学校里找我,我刚从图书馆走出来,看到他有点惊奇,我责怪他,你来也不先打个电话,周明明今晚去她阿姨家了。

单晓说,许宝儿,我拜托你,以后别在周明明面前乱说话了。你让我在她面前无地自容了。

他的语气很不好。像是很生气很生气。

我觉得难过。

我不理他,转身走了。

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里就灌满了泪水。我在小径旁的铁椅子上坐了许久,感觉到夜里的露水弄湿了我额前的发,有一个人从我面前走过去,又退了回来,他迟疑地叫我,许宝儿?

我抬起头来,看到了陈子榛。淡淡月光下,他的脸庞着实完美。他惊讶地说,你怎么哭了?

我突然变得油腔滑调起来,我恬不知耻地说,啊,那是因为我太思念你的缘故。

真奇异。我和陈子榛竟然成了朋友。陈子榛说,宝儿,你总是喜欢乱说话,乱搞笑的。

也是。我总是肆无忌惮地摸摸他的头发,忧伤地说,呀,陈子榛我暗恋你好多年。有一次我甚至叫他,来,陈子榛,蹲下来一点。他眨眨眼睛,不明就里,但仍然很顺从地微蹲下身来,于是,我很下流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垂涎地说,你怎么可以长成这个样子。

陈子榛无可奈何,侧侧头对周明明说,你是怎么交上这种朋友的。周明明就笑。我说,明明你真淑女,笑的时候牙齿也不露。明明不好意思了,轻轻地打了我一下。陈子榛倒笑得前仰后合了。

其实我自己也奇怪,怎么在陈子榛面前,我突然间就变得无所顾忌了。几年前,我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我们仨去吃宵夜,我非要叫啤酒来喝,周明明说,宝儿别乱来。陈子榛说,喝醉了没人理你。

结果我真醉了。周明明和陈子榛在聊天,聊得很火热,我摇晃着走到旁边去给单晓打电话,我一直打,那边始终没人接。大概还在生我的气。他第一次生我的气。还这么久不肯理我。

我回过头,看到周明明和陈子榛坐在一块,两个人都那么漂亮干净,真的就像那种,电视和小说里形容的,天生一对。

我一下子就眼泪汪汪了。

陈子榛注意到了,他站起来,挺焦急地朝我走来,问我,宝儿,你怎么了。

后来周明明说,叫了辆出租车把我拉回家的,是陈子榛把我背上楼的。我睡得像头猪。

一直到深夜,我才醒过来。屋子里很安静,都没人。呵。周明明这没良心的,一定是和陈子榛夜半约会去了。

我努力着坐起来,想找一点水喝,这才发现我的手机在响。是短信。一直滴滴的。

我打开来看,是单晓发来的。他说,刚才手机扔一边,没听到我的电话。再打给我,一直没人接。我怎么样了,他很担心。看到短信的后务必给他回个电话。

呀。已经十二点,想了想,还是打电话过去。

单晓说,你怎么了。我不放心。我在楼下。

我趿踏了拖鞋就往外跑。

灰暗的路灯光下,单晓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说,还能喝不,我请你。今天是我第一次领工资哦。

呵。我忘了说,单晓还没正式毕业,但已经找到接收单位。据说是一家规模颇大的汽修厂。

我看到他的裤腿上还沾着油渍,我问他,是不是很辛苦?

他摸摸我的头发,温和地说,不辛苦。

我们站在烤牛肉串的小摊前,一共吃掉了二十串牛肉串。我吃了十八串,他两串。

他取笑我,看你馋的这样。别担心,吃完了我又给你买。

我很突兀地说,以后你有了女朋友也会给我买吧。

他很肯定地说,当然。

他冲我眨眨眼睛,笑了。

一年后,陈子榛考取了上海某直属单位的公务员,一张机票就飞到了上海,从此淡出了我们的生活。临行前来跟我和周明明告别,我觉得很感伤,硬是从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子榛你真狠心,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陈子榛扯扯我的头发,许宝儿你最爱逗我。我告诉你,哪天我要是受不了了可要回来找你算账。

我嘻嘻地笑倒在周明明的怀里。周明明白了我一眼,许宝儿就是这样。她的眼圈红了。她的眼泪才是真的。

陈子榛走后的一个月,周明明对我说,宝儿,我去找他。她很仔细地收拾着行李,轻声说,我喜欢他那么久,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盯着她,结巴着说,单晓也喜欢你好多年。

周明明摸摸我的脸,笑了笑,我顾不上他了,我只顾得了我自己。

我一下子就寂寞起来。工作换了又换。每一次失业,我就给单晓打电话,他为了安慰我,就请我吃东西。到最后,他不得不怀疑起来,他说许小宝你是不是嘴馋了就不要工作了,好诈我一餐。

我点点头说,是的是的,单晓你真聪明。

他带我去他工作的地方,其实是那个所谓的大型修理厂的一个分厂,刚建起来没多久,很偏僻,单晓他们住的宿舍就在厂子里头,几间排列的平房。

正值炎夏,单晓的工友们都打了赤膊在干活,看到有女孩子来,乱哄哄地去找衣服穿,我被他们的紧张模样逗笑了。

中午的时候单晓煮了一锅饭,炒了好多菜,他使劲地给我挟回锅肉,他说我太瘦了。以后男朋友会得嫌我,抱在怀里会硌手的哦。他的工友们就不怀好意思地哧哧笑起来。我一生气,摔下筷子不肯吃了。我掉头去他的宿舍里,倒头就睡。

没有风,也没有风扇,屋子里好热,我几乎是汗流浃背地睡着了。迷糊中听到有人推开房门,悉索地在我身边坐下,我翻个身,嘀咕一句,热。

那个人像是在房里找了找,然后,我感觉到了一阵凉风,它让我一下子就感觉舒畅起来。那是一本书吧,我听到它被人拿在手上,挥得哗哗轻响。

我好像睡了好久,然后听到他说,你饿不饿,我煮了点粥。

我睁开眼睛,单晓的面孔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原来那么漂亮,眼睫毛长得像个孩子。

他的唇轻轻落在我唇上。

我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汽油香。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天,手机也不开。

我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心里的那个人,偷偷从陈子榛变成了单晓,所以面对陈子榛的时候,我才能那么坦然。才能那么放肆。想明白以后,我就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了条我最喜欢的裙子。我打开手机,发现单晓给我发来了很多短信:我借了一点钱,承包了那个小小修理厂,我可以保证,以后你想吃多少牛肉串都没问题。我每天都到楼下来,看一眼你的灯就走。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肯见我?

天空在瞬间里都明亮起来。我几乎是跳跃着下楼去叫车。出租车里在播放着无聊的天气预报,我的嘴角带着笑。出租车司机忍不住问,姑娘这么开心啊?我说,是啊。是啊。

单晓的修理厂静悄悄的,除了几辆破旧的车,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四处打量一下,朝单晓的宿舍走去。

宿舍门虚掩着,我一眼就看到了单晓。他也看到了我,眼神惊惶。

我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但事实证明,是的是的。偎在他怀里的,可不就是周明明。她好像很伤心,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一颗心砰砰狂跳起来。我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开了。

我猜想一定是天气太炎热了,又或者我跑的太久了。等我胡乱在路边坐下,发现脑子一遍混乱。它锈住了般,再无法动弹。

我试图深呼吸。心疼。好疼。

直至黄昏来临,我才往家走。走了许久许久。我一辈子也没走过那么漫长的路。

我感觉到我的脚起泡了,鞋子刮得我的脚好疼。一直疼到心里去。

突然间听到有人叫我,嗨,许宝儿!

我抬起头来,看到陈子榛站在苍茫夜色里,安静地冲我微笑。

我喃喃地说,我脚好疼。

他跑过来,样子很紧张,你怎么了。来,我背你上楼。

我伏在他背上,闻到他身上有好闻的淡淡烟草味道。我的泪大颗大颗地滴到他颈间。

他笑了,他说,呀,许小宝,你才多久不见我,用不着高兴得哭了嘛。我说,我以后就呆在这里了。不走了。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你别哭。

他把我放在沙发里,去厨房找了张毛巾给我擦脸,这时候门铃响了,他跑去开门,门外站着单晓。

看到陈子榛,他吃了一惊,几乎结巴着问,你,你怎么来了。

陈子榛笑了,呀,在上海呆久了才发现,什么都比不上许宝儿的那张嘴让人感觉快乐。所以,就辞了工作回来找她了。

单晓哦了一声。

他的目光向我看过来。那么悲伤。

我试图挣扎着坐起来,想说一点什么,突然单晓的背后闪出一个人来,是周明明,她的表情很平静,她说,原来,陈子榛是为了许宝儿不肯爱我啊。

陈子榛在我的小屋子里住了下来。

他很快地找到了工作,每天给我打好几通电话,晚上一定去接我下班。

我的生活渐渐里只剩下他。

他是个好男人。我母亲很欣慰。

冬天的时候,陈子榛说,宝儿,宝儿我们结婚吧,好不好?我微笑着答他,好,当然好。

其时我们俩正走在喧嚣的大街上,夜幕初降,华灯初上,无数陌生人与我们擦肩而过,冷风把我的头发吹乱了。路边有个烤牛肉串的摊子,我停下来看了一会。我已经很久不吃这东西了,因为陈子榛说,这东西不卫生,别吃。

陈子榛自言自语地说,我回去就立刻写请帖。对了,我得先给单晓打个电话。

呵,单晓。我差点就忘光了这个人了。听说他的修理厂转让给了别人,最后也没跟周明明在一起,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香港。

一下子,他就离我的生活那么远了。不不不。他早已离我的生活远远的了。

每每想到他,我都会想到一个词,造化弄人。

有多惆怅,爱过的人才会知道。有多怅惘,哭过的人才明暸。记忆里的十二月,有个少年,始终陪在我身边。他在炎夏的某一天,倾情为我打过一柄扇。吻过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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