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仇轼显然愣了一下，随即说：“什么事啊？”

“你是不是有那基本我们没发的教材啊？你去上学了也用不上了能不能就借给我啊？”这个事情很重要，我庆幸自己反应比潘喜快，而且我的措辞很讲究，我没说“给”，而是说的“借”，这样成功的概率要高些，不过结果是一样的——难道明年他还能找我要书么？

“这个事啊？行，就给你吧，省得我往回带了。”仇轼还是挺大方的，他也知道“给”和“借”其实就是一回事，这么说他还卖了一个人情。

“哎呀，我们没想到，还得找人借。”潘喜直拍大腿。

“仇哥你说吧，你第一个大学是哪个啊？”我怕仇轼一会儿反悔，也不想听潘喜抱怨，就马上转移话题，潘喜和曹习也竖起耳朵听着。

“呵呵，我第一次高考也是什么都没考上，复课了一年，考得也不好，找人去的北方司法警官学院。”仇轼叙述道。

“那个学校很好啊，多少人分数够都考不上呢！”曹习的亲戚里好像有吃司法这碗饭的，他对这类的学校不陌生。

仇轼叹了口气，说：“本来我是想托点关系去北京一个军校的，可是军校的规定太死，只能应届生报考，而且查档案查得也很严，也不好改，就去的警校。”

“你们家真牛逼啊！”潘喜感叹到，其实他也实在不想来复课，如果他们家有能力给他拿钱去读三批的话他也就去了，可是他们家还是很有些困难的，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多成绩比他差的人顺利去上学，所以嘴上不说，他心理肯定对这些有钱有门路的人很不满的。

仇轼不置可否，继续说：“可惜的是我有点不争气，读到大二了因为一些事情被开除了，当时白花那么多钱找人托关系了。”具体他在大学被开除的原因他没说，我们也自然不好意思问，但是想来想去也就是那几种：作弊、打架或者犯点政治错误，这几样仇轼哪样恐怕都做得出来。

“你们家这么大本事，为什么你第一高考的时候不把你给弄到大学去呢？”曹习问了我想问的。

“······和你们说也无妨，第一次高考时我没去考，我是找人替我考的。”我真佩服仇轼的心理素质，说到多么重大的关节都不紧不慢的。

“啊？这样也行？！”曹习很吃惊，如果仇轼说自己是因为作弊被发现的话他也许就不会这么惊讶了，毕竟那种情况不稀奇，替考的事情虽然也有耳闻，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仇轼有这么丰富的学生经历。

“可惜我运气不好，什么环节都想到了都打通了但是没想到那天省里的流动监考偏偏去了我的教室，偏偏就把我发现了。”我暗想那你可真够背的，省里的流动监考在我们这种小城只是有限地检查个别教室的个别学生，你就不能找个和你长得像的？

“那后来怎么样呢？”曹习窥探别人信息的好奇心永远是最强的。

“后来，后来也没什么，花点钱也摆平了，不过我那年肯定是不能被录取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去复课啊！”仇轼满不在乎地说到，接着又补充到：“其实我也不想今天还来复课的，但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办成，我就先过来听着，大不了再学一年，明年考的时候再想办法。”

潘喜这个时候又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问道：“仇哥，你胆子真大，当时你就不怕被发现？”

仇轼好像笑了笑：“我们一伙一共五个人，只有我被发现了，另外四个人都考上重点大学了。”

曹习咳了一声，小声说：“仇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你，你们——不，是他们几个就不担心上了好大学跟不上么？”我想想也在理，要是自己的基础不好，上了大学和那些实力强的学生在一起，还不得累死？

仇轼这回真笑了：“你们想得太美好了，我告诉你们，清华北大那种大学他们当然不敢去，分够了也不敢去，那种学校就是你们几个去了也是打狼，但是差一点的大学还是挺好混的，有的专业也不需要什么基础，你就是考试前背背也就能保证你不挂课、顺利毕业的。毕业了就行呗，有个毕业证就行了，就能找个好工作。”接着他又说：“现在找工作多难啊，到时候还得找人。”

原来如此——我默然，曹习愕然，潘喜恨不得回归大自然——我们备受打击。

我突然感觉到我来这里复读就是一个错误！我还不如想点办法去上个大学呢，这样也能早一年进入这个社会，复读又怎么样呢？好好学习又怎么样呢？考上好大学又怎么样呢？名牌大学毕业又怎么样呢？到头来无非还是把自己卖给社会，混口饭吃？我不想学习了，明年爱什么样就什么样吧，好好学习不等于能考一个好的分数，考一个好的分数不等于能上一个好的大学，上一个好的大学不等于能找一个好的工作，我哪一步都不能走错，而有的人，每一步根本就不用走。

第二天教室里就看不见仇轼了，我和潘喜、曹习蔫了好几天。

吕泉去理科班很晚，相熟的同学不多，所以他经常来找我胡侃，看得出他根本就没把复课当一回事，没把高考当一回事——既然高三的时候没太用心学习都能考一个很好的分数，高四的时候同样不太用心有什么理由考不好呢？这是吕泉的逻辑。

“恩，你们班有个小女生，我觉得不错。”这次他开门见山，好像他和我从来也不会拐弯抹角。

“你又动凡心了？”我揶揄道，吕泉从初中开始就尝试着追女生，几年来阅人数百，心动五十，出手两打，恋爱四场，一直都没闲着。

“那个哥德不是说过嘛：‘哪个帅哥不好色，哪个美女不叫春’，这也是人之常情。”吕泉大大咧咧地说到，估计哥德老人在天有灵听到有人这么翻译他的诗句也不会瞑目。

“说吧，哪一个，我帮你说说，万一那个小女生眼睛坏了就答应了呢。”以前我确实也帮过吕泉做这种勾当，成功率还可以，这小子长得还挺帅的，人也比较聪明，打得好篮球，还经常会玩点小浪漫，还是比较受女生欢迎的。

“你真帮我？我怕你一看姑娘不错就自己拿下了呢！”吕泉一向对自己的眼光很自负。

“哪一次我没帮你啊？你就说是谁吧，需要我怎么做。”其实这个时候我不应该答应这种事的，谈恋爱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而我们这批人最缺的也就是时间，搞不好一害害两个人，不过我这几天有些消极，就没想这么高尚。

“你们班的女生你应该都认识吧！我看上的那个叫沈岚。”吕泉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靠！怕什么事情来什么事情，妈的你看上谁不好，非得和老子抢？！虽然老子未必会去追沈岚，但是眼睁睁地把她送到你的嘴里我也不甘心啊！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脸色怎么样，反正没说话。

不巧的是上课铃这个时候唱起来了——那会儿我们那上课已经不用铃声而改用一段很舒缓的音乐，但是我还是习惯叫“上课铃”而不叫“上课曲”——吕泉好像没注意到我面色的变化，拍拍我的肩膀说：“哥们这一年的幸福生活就交到你身上了！”转身就往自己的教师走。

“也许她是一心想好好学习的，不一定能成啊！”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他没回头，抬抬手表示听到了，我骂了一声，心说，什么不一定成啊，有我在一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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