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

年轻时做过很多梦，大多是缥缈的，转瞬就散了，也无暇去想。惟文学的梦一直做着，藕断丝连，至今也没有完全醒来，可谓忠贞不渝也。能把历年来写下的文字收集在一起，出一本小书，在我而言，是非常高兴的。

我知道自己文字的粗疏，所以，大致归拢了一下，不居长短，略为次序。不能说是编年，只是以时间为经纬，稍作概略而已，因为有的文章之间，时间相隔的跨度是很大的。这些早年文字，虽然芜杂，但从中可以依稀看到我生命的留痕，还有梦的影子，想，这就是一点原初的意义。是的，这些文字，它是我流逝的青春，是我远去的时光，是我悠长的回忆。我愿以这些粗疏的文字，向岁月和土地致敬。

集名《秋风擦亮的事物》，取自书中一篇文章的题目，且是顺手拈来，也没有什么深的涵义。实在地说，我喜欢秋天，喜欢秋天的空旷，清澈，以及辽远，集内的不少文章都是在秋天写毕的。我感激秋天一切，同时，我也感恩所有的知遇和遥遥的注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唉，秋天，总是让我怀恋不已。

多年以来，我曾尝试过各种文体的写作，后来觉得，最趁手的还是散文，所以也就这样一路写下来了。其实，到底什么是散文，到现在也常常懵懂。在我看来，散文应该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这在中国文学史上是有传统的，它的源头很远。散文这种体裁，在历史的长河里，也是在时时扬弃，时时更新。

我心仪的文字，应该具有这样的质地：明静如秋水，晶莹如雪花，皎洁如新月。它还应该有辽远境界，浑厚的气象。这是我认识文学的一个标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文学的气象是很重要的。

我读过的书太少了，这是先天上的不足，所历平平，更谈不上知人阅世，因而，我所有的作品都不过是习作而已。倘有余暇，最好还是补补课，多读一些经典。

我还以为，好的文学作品应该是诗质内蕴，是美的，总是要给人以一点温暖、一点精神的，它应该有益于世道人心。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捍卫着文学的圣洁和尊严。

现在有一个热词叫逐梦前行，而我的文学梦还在展开，诚如鲁迅先生《好的故事》。

突然想起以前写过的一句话：田野的尽头，还是田野。我永远是一个乡野的孩子。我写故乡，写情怀，写风月。这些年来，我给我的文字能够到达的地方，都已打上了“晋北平川”和“玉米林”的深深的戳记，我占有了这一切，我拥有了这一切。

时日倥偬，风沙辗转，随写随散，捡拾起来的也就是这些了——聊将锦瑟赋流年吧。世事沧桑心事定，中海岳梦中飞——这是清代诗人龚定庵的诗，冰心集句，连起来读也有意思。想我此后的生涯，大概是要在归隐书林中度过了。我既期待将来的文字，也珍惜这些曾经写过的文字，它是我旧时的流年碎影，也是我生命的泥鸿印证：看，这就是那时的存平，他曾经这样生活过！

旧时月色，昨夜星辰，我的那么多的时间就散落在这些粗陋的文字里面了，夫复何言！归结到一点，我写的是流逝的时光。

斯文在兹，不多说了。书中文字，只是我众多文字的一小部分，它们已在老屋的破纸箱中沉睡有年，且有的已经长出皱纹了。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惟愿你的目光，能够再次掠过并且惊醒它们，让它们一一闪光，而且——我也想知道，过了这么久，这些文字，还会向它的作者说些什么——

谢了！

张存平  二〇二一年一月九日于大风呼啸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