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北京人
(2016-11-11 20:27:55)
本以为,他们这份辛苦的工作能挣不少钱呢。后来我才了解到,做这份工作月薪是1720元,且条件挺严苛,必须是有北京户口的退休人员,需要面试,还要经过考核方能上岗。我时常坐地铁,一位瘦瘦的、有着独特的沙哑嗓音而且嘴、手和身体“三不闲”始终忙活着的大姐,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每次看到她,都是那样一幅神情饱满的样子,始终乐呵呵的,不断高声大叫着“换乘9号线的请直行,出口往左转。”“抓紧走,不要停留。”“上不去的等下一辆车。”见到这类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引导语,在她嘴下和身上竟然让人觉得有点生动有趣,我又心生疑问:她也不嫌自己贫吗?她也不嫌自己累吗?带着种种疑问,我与她聊了起来。
邓大姐原是建筑工人,退休后应聘做了这份工作,当起了“黄色”北京人。“您累不累,天天说这么多话!”我问。“嗨,退休在家带着也没事,早晚各两个小时,还成,也不算太累。”我又说:“您隔三五分钟喊一次,不是也可以吗?”邓大姐呵呵一笑说:“那怎么能行,这中间不知多少人走错呢!”一边对我说着,一边又对几个问路的外地乘客连比划带引导:“9号线在那边,往直走!”我说:“这标志牌不是都写得很清楚吗?”大姐又笑了:“不知这些人不识字还是咋的,这些人就是不停地问,我索性就不停地说。”邓大姐很热情,也很友善,没有把我当外人。在我们说话的间隙,她捎带着发现一个小情况,“这位大哥,你的帽子掉了。”果然,不远处一个大哥夹在书包上的帽子掉在了地上。如此负责又热心的人,让我从心底升起一种敬意。一来二去,我跟大姐熟悉起来。有一天早上,快9点了,人渐稀少,我又走上前去和她聊了起来。邓大姐告诉我,她老伴儿是电工,有个儿子是IT男,他们家有套两居室,目前正在装修。我说:“呦,这豪华装修是给儿子吧?”她说:“不是,四白落地,简单装修下,给儿子留一间,结婚了愿意住这就住这儿,不愿意住这里随他去。”我好奇地问:“您又给孩子买了一处房?”她说:“咱工薪阶层还买得起房?我和他爸就给孩子留一间房,有本事自己挣去。”我说:“您真狠得下来心?都不管了?”邓大姐说:“那哪儿成啊?外面租房我给掏房钱就是了。”……
虽然当下社会很复杂,我还是固执的认为,能与陌生人轻松地拉起家常的人,大多质朴和善良,我喜欢。与邓大姐几分钟的聊天,中间被两三次打断,那就是她时不时的眼睛还在盯着来往的人流,随时用高声亮嗓提醒着乘客,进行有效的人流疏导。我不好意思再打扰下去,忽然提出一个也许有点“过分”的要求:“大姐,我能和您跟您合影吗?”我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的是,邓大姐不仅答应,还说:“来,咱俩玩儿个自拍。”于是,我的手机中就多了一组珍贵的自拍图像。
我没有统计过像邓大姐这样的“黄色”北京人有多少,但每每经过地铁一站又一站,经过公交车站一站又一站,只要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时间,都能看到这些“黄色”北京人的身影。我忽然怀疑起自己对老北京人的判断了。我一直以为,老北京是提龙架鸟型儿的吃喝玩儿乐的主儿,悠闲、轻松且吊啷当。这些“黄色”北京人却颠覆了我的印象:他们勤劳质朴热情好客,对手头的那一份工作真当回事、还挺上心。
哦,“黄色”北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