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文学·微言大义

被谋杀的女人  《病》

  你死了，而我还要活下去。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死去的——是平静安宁地死去，还是忧愤悲苦地死去？

  我也不知道，我将如何活下去——是轻快惬意地活下去，还是苟且沉抑地活下去？

  我试着用你遗照上的微笑来宽慰自己，却肝肠寸断。

  我试着幻想没有你的日子我将获得的自由和幸福，却心肺俱裂。

  你的哥哥神情肃穆地对我说：“想开点！你没听人说吗？男人的福气，升官发财死老婆！”，

我忽然红起脸，却毛骨悚然。

  你的母亲满噙着眼泪对我说：“忘掉她吧！她不是个好妻子！你不要再折磨自己！”，我机械地点着头，却痛不欲生。

  .... .....

  你死了，死得很不光彩。

  你和我的家族都在一夜之间掉进了一个充斥着耻辱的陷阱。

  街头巷陌飘满了似乎只针对你的热辣辣的嘲笑和冷冰冰的诅咒。——

  “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竟会吞药自杀？一定是害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她的脸皮也厚不到哪里去嘛！”

  ..... ......

  “居然为了从乡下调进城里，就和教育局长去开房，而且，只是一次而已！她也太不看重自己的姿色了！如果做上二奶、小三，好歹能捞个百八十万——那局长可是有千万资产的哟！实在是太愚蠢了，既然甘心卖身，为什么只图个蝇头小利，为什么不混个物有所值？”

  “傻，太傻！现在这世道，傍官爷、傍款爷，司空见惯，许多女人还以此为荣，可她却——！傻，真傻！”

  ...... .....

  “还以为她是谨守妇道的贤妻呢？不成想，她也会做这样的‘不道德交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要不是那教育局长被抓起来，在法庭上大讲特讲他的‘狩猎史’、‘征服史’，我们还真不知道，原来她也是个敢于‘献身’的下贱胚子！”

  ..... .....

  你死了，而我还要活下去。——

  这也是你的希望。

  你在匆匆写就的遗书里说道：

  “亲爱的！对不起！我无法克制心底那点欲念。虽然我只是渴望做一个城里的教师，只是渴望活得体面一些，为我的妈妈争口气，也让你脸上有光，可是，我错了。......我知道，我大可不必选择死亡，可是，我太脆弱，我经不住风言风语，我受不住良心的责难，我不得不逃开，而且，我活得太累了。.......我知道，我的逃避，是不负责任的，我会令你失去尊严，令我的妈妈饱尝忧伤和羞辱，可是，.....。幸好，我们没有孩子，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建一个新的家庭。....愿你的新家美满，愿你的新妻子不像我。......永别了！”

  永别了！——

  你和我诀别之后，我患上了抑郁症。

  长夜难眠，我的泪光和微渺的寒星相辉映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你。

  你是一个好女人，一个被谋杀的好女人。

  无论我的将来会怎样，我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