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文学·病小说：但做中国的“痛感神经”！ 

不用上班了     《病》

（《病》，韩志天小小说集，正在创作。）

  闹钟响了，刺耳的铃声如同锋利的斧头把你的美梦一举劈破了。

  它像往常一样，让睡眼惺忪的你立刻想起了你的肥得流油的老板，想起他那拉得比牛魔王还要长的脸，想起他那扯得比雷公还要大的嗓门，想起他最喜欢在你们刚刚跨进公司的大门时就拉着脸、扯着嗓门发出的“最后通牒”：“赶紧把活干完，否则——！”，想起……。

  然而，脑子里迅速浮现出的可怕的一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你立刻犹如一只训练有素的马戏团的猴子那般翻身起床，立刻穿好公司统一定制的难看的廉价的套裙，立刻按着公司的要求抹上便宜的浓郁的口红，立刻拎着花掉大半年的积蓄、买来装点门面的包包冲出出租屋、摔门而去。

  现在，你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你实在太累了。你实在不想去上班了。你实在不愿再坐到破旧的台式电脑面前，像专门为了给人类服劳役而发明出来的机器人一样，完全照着那些上帝一般高高在上的客户的意思，搞一些毫无价值的不知所谓的设计。

  你非常厌恶自己的工作，乏味至极，枯燥透顶，而且，日复一日的“孜孜不倦”换来的只是一叠薄薄的钞票。因为它，你至今——三十岁——还没有男朋友。——你之所以会成为“剩女”，当然不能排除你长得不漂亮和你没有好的家境这些原因，但是，低得可怜的薪水也使不少爱浪漫的男孩子望而却步。

  你不止一次地考虑过辞职，或者说，动过跳槽的脑筋，可是，每当你鼓起勇气、在那台烂电脑里打下“辞职报告”这几个僵硬如死尸的汉字的时候，你的心底就会猛然蹿出一种沉重的恐惧感。——你抱着脑袋艰难、痛苦地思索着：如果失业了，该怎么办？如果新的工作比现在更糟，该怎么办？如果以后没法再按时给爸妈寄钱，该怎么办？…..这年月，刚毕业的硕士生、本科生那么多，随便一份差事都会让他们挤破头，而我只是一个大专生而已！….虽然这份工作始终没能让我摆脱做穷人的可悲的感觉，可是，每个月好歹有一千多块钱啊！…..如果我能嫁一个好男人，…..，可是，有谁会要我呢？.....

  现在，你躺在床上，身体纹丝不动，灵魂却在奋力地挣扎。

  “去，还是不去？如果不请假，就会算作旷工，就要扣钱！如果请假，说自己病了，或者编别的什么理由，我的确可以在家里好好歇上一天，但是，老板对我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弄不好，明年他就以我多病、多事为借口，不和我续签合同！——去吧！去吧！……不，不！…..”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你慵懒地侧起身，从床头的包里翻出褪色的、满身伤痕的、已经使用了整整五年的手机。你定睛一看，是公司的号码！你忽然意识到：一定是催我去上班的！老板一定大发雷霆了！——你赶紧按下接听键，迅猛地把电话放在耳边。

  “不用上班了！”对方的声音冷冰冰的。

  “啊！什么？我——！”你大为震惊，脸色惨白。你很想辩解一番，说自己并不是有意要迟到的，说自己马上就赶到公司去，可是，巨大的恐慌已将你的喉咙堵塞得严严实实。

  “你——你什么？”对方停顿了好一会，然后，异常平静地说，“事情是这样的，因为炒期货赔了一大笔钱，老板割腕自杀了，就在昨天晚上，死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现在警察封锁了公司，要进行一些调查。你过两天再来收拾自己的东西吧，这个公司是铁定办不下去了。——哦，这一切也许突然了些，但现实如此，我们得面对。你不要太吃惊，也不必伤感，这个社会，猝然自杀的人不会少，轰然倒闭的公司有很多。——哦，我是公司的陈副总。我是无所谓的啦，反正我早就准备跳槽到隔壁的那家大公司去了。——你们先休息一阵，再另谋出路吧！——总之，你不用上班了，这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好好歇一歇吧！好了，就这样，我还要通知别的人。”

  电话挂了。你呆呆地坐在床边，喘着粗气。

  “可以休息了？总算可以休息了！……不，不对，老板自杀了，死了！那么一个威风八面、神气活现的人，就这样死了？…….我的饭碗就这样丢了，丢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该到哪里去找工作啊？”

  你双手掩面，垂下头，放声痛哭。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你走到卫生间，擦了一把脸，把泪痕拭得干干净净，然后，好好地打扮了一番，穿上自己最时髦、最漂亮的裙子，再然后，从上了两把锁的抽屉里取出十几份厚厚的求职简历。

  你又踏出了出租屋。

  你使劲地扬起头颅，挺起胸膛，然而，你依旧心怀惴惴，忐忑不安——你的耳畔不停地回荡着那个冷静得可怕的声音：“不用上班了”。

  ……. ……

附录

两个概念

    蚍蜉文学：为蚍蜉式的小人物而创作、怀抱“蚍蜉撼大树，振兴文学，改造社会”的雄心壮志的八零后新现实主义文学。

    病小说：蚍蜉文学之一种。表现社会之病、人性之病、人心之病。表现是为了疗救。——理解我们的病痛，救治我们的精神。

两个链接 

     寒流文学组合：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2c4cef0100khan.html

     蚍蜉团队与蚍蜉文学：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2c4cef0100iomk.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