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中国诗歌版图(之9)
湖北。武汉—1979:
残缺的《这一代》
自由结社,是人类一种天然的精神基因。

到1979年,大学生文学社团几乎遍布了全国各高校。而一旦结社,文学群落的更大联合,几乎必然。
各高校联合的速度有点过于惊人。1979年夏,全国高校社团领袖“在北京聚会,共商大是”,消息传到吉大——发信者是武汉大学的高伐林、张桦。收信后,我与王小妮、吕贵品商量:决定由家居北京的赵闯同学利用暑假代表吉大参会。领袖,说得伟大轻巧。每月生活费20多元。就是去当总统,也愁路费啊。
9月开学,赵闯带回了会议精神,也带回了一幅各大学代表合影。黑白照片拍得非常清晰。与会代表神情严峻,个个眺望远方,仿佛一副开天辟地的架势。
会议决定:由武汉大学《珞珈山》发起,由全国14所高等院校学生社团联合创办刊物,定名《这一代》。创刊号由武汉大学承办。第二期由我们吉林大学承办。发起的社团分别是:中山大学《红豆》/中国人大《大学生》/北京大学《早晨》社/北京广播学院《秋实》/北京师大《初航》/西北大学《希望》/吉林大学《红叶》/武汉大学《珞珈山》/杭州大学《扬帆》诗社/杭州师大《我们》/南开大学《南开园》/南京大学《耕耘》/贵州大学《春泥》。
①、诗,成为《这一代》的重心
《这一代》的征稿编辑,印刷发行,持续了1979年整个下学期。定价0.45元(含0.08元邮费)。吉大的征订由《赤子心》代办,并由我一本本收取现金。记得一共征订了200本。而当时中文系三届学生总数才160人,外系同学比例很大。当年的穷学生拿出来的,全是节省出的吃饭钱。
创刊号目录上,赤子心占了不小比重。在《不屈的星光》栏目发了我的《罪人》和王小妮、兰亚明的诗。赤子心发刊辞《心之歌》也被当成诗入选。武汉朋友对吉大的抬举,似乎肯定了我们诗社的水平,让我们一伙人高兴了很久。
其实,我们只是沾了一点光。创刊号真正主角是武大。那里的青年诗人更强、更猛——王家新的长诗《桥》和叶鹏《轿车从街上匆匆驶过》,以更显著的位置刊发在《愤怒出诗人》栏目。这两首诗,矛头直指特权,发力最猛,反响最大。
②、《这一代》出事了
1979年秋凉时,接张桦突然通知。《这一代》出事儿了。听说与《桥》和《轿车》两首诗有关。后来慢慢得知,上面指示:停办。停印。
11月,焦急中收到张桦寄来创刊号一本。由于临时匆忙抢救性装订,杂志缺少三分之一印张。这也是我今生今世看以过的惟一一本《这一代》。
寄到吉大的200本,被有关部门封存。再无踪影。同学们所交200本征订费,由中文系公款退还。
我手中仅存一本《这一代》创刊号(残缺本)――封面:红黑两色。上方:一组红斜格线象征道路。其间:几个黑色脚印,由近而远。下方:仿综艺体黑色大字“这一代”。封二:印刷空白。上面有几百字的《告读者书》,临时用钢板刻写、油印:我们怎么对得起……怎么对得起……最后一句意味深长:残缺的《这一代》,绝不代表着这一代的残缺……落款是:武汉大学《珞珈山》1979年12月。
③、残本传天下
据说,残缺的《这一代》创刊号,共抢救出16000本。除西北大学与吉大外,残本创刊号在各院校均被一抢而空。
在武汉,其一夜风糜三镇,洛阳纸贵。读者涌入校园,逐个游说有书同学,申述如何求之若渴。结果有的人竟被说动,把发给自己的那本也卖出。
在北京、广州、南开等学校也都几小时一抛而光。在杭州大学,据说一同学摆开桌子跳将上去高喝:快来看,快来看,没有上一代也没有下一代的这一代呀!
在南京大学,情况变得有点微妙。卖书同学担心意外,白天沉着不动,等到天黑才如无照小贩般悄悄在教室附近阴暗处开鬼市。没想到这并非故做的神秘,使人们更加趋之若鹜……据张桦多年后回忆,武汉黑市价涨到每本5元,超过原价10倍多。
一幅各大学代表合影。黑白照片拍得非常清晰。
与会代表神情严峻,个个眺望远方,仿佛一副开天辟地的架势。——1979-8-10

照片背后题字,各大学代表名单。1979-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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