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原谅历史》之五
(2009-10-28 01:42:02)
标签:
杂谈 |
分类: 散文随笔 |
《不原谅历史》之五
个人可以苟活,民族却不能失去精神
历史并不吝啬机会。在它充满弹性的海棉体中,随时储藏着机会之水与一触即发的兴奋。时机与可能正被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像流水一样忽略……美好,正像血之花朵一样日日滴落……我们,要去急匆匆地上街买菜,忙着招手点头逢迎,忙着巧签合同理顺机缘。我们总是忙着急匆匆打开上司的门,向他发出一个马上就来不及了的微笑。我们要义气浓浓、悲壮无比地去为一个朋友办事,而那朋友恰巧正帮你办着另外一件事……我们比先人更机智,但机智得更加苟且、更加贪婪。
人,越到现代,精神越乏力。人类的物质越丰富,人就越是不愿、不敢丢掉一点点利益。我们像彼得大帝与爱因斯坦一样聪明,但我们躲开地雷、滚爬进安乐窝的姿势,比他们更敏捷、更聪明百倍。我们激昂、热忱、呼喊、愤愤不平的背后,都是生存利益和罪恶之手在指使。
我们深陷呼吸细节的泥淖!我们无力自拔自己的灵魂。我们的牛排,像果实一样垂挂在生命日程表的每个技技杈杈上。中国死于牛排,我们抱着牛排死于中国。
连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都不如,我们民族把眼睛边缘的皮肤都瞪裂的勃然怒气哪里去了?我们抽出一把刀便一去不回头的沛然热血哪里去了?我们像低头数着那油腻钞票一样,日日庸俗不堪。在一个威胁的眼色发出后,我们就像一双偷偷弯下去的腿一样卑微和顺从。
写出“气功大师”这四个字,我的浑身涌起一阵悲凉。它,像一片鬼气一样悄悄地从中国式的阴霉地层里钻出来,散发出了一片最无聊、最令人不安的狡诈与蒙昧!
一些年之前,在红太阳当顶、铁政临头之际,他们--这些佯装的魔鬼,浑身上下的内气与外气都哪里去了?他们能搬金倒银,能呼风唤雨,他们的耳朵与纸上的字片能那么充满亲近的本事哪里去了?他们那隔着几千公里,像发射导弹一样充当着华佗的仙风道骨哪里去了?--中国文化中总是有一种甩不掉的鬼气。正逢一个民族精神调整的无序之际,他们一个个都煞有介事地“出山”了。在西方专门派来的“科学检验小组”面前,他们或者发出了令人生疑的胆怯遁辞,或者一个个手足无措地露了马脚。我可以忽略他们在庄严肃穆科学面前的失败,正像忽略他们在浑浑噩噩百姓面前的念念有辞。作为一个痛心疾首的中国人,我只要求他们为这个民族做两件事!--在十多亿盼星星盼月亮的目光中,在一只只由国家之手争办“奥运”拥挤的国际抢夺中,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谁?曾轻轻为这个可怜巴巴的千年古国增加了哪怕一张小小的选票?当一只用脚踢出的皮球缓慢地滚向我们国界一样的球门白色边线时--谁?曾用内气、外气、哪怕任何一种什么气流,甚至他们能施放出一种特殊的屁!把那只球,并不算太困难地阻挡,以轻松地止住那背后有着广大贫穷、文盲,却急欲争雄天下足坛的阵阵哭声?!
伸出食指:不原谅
一代又一代的人类,谁,能阻挡那注定为你而敲响的钟声!谁能熄灭那一团终将而为你焚起的大火?在那“个体忽然中断”而“整体永不停绝”的最后一天里--谁,也免不了不负责任地、扔下一切,掉头而去……
那么,当一排排用短暂的、容光焕发的血肉包裹着的白骨,纷纷倒下去之后,这个民族的时空中还剩下了什么?
历史只剩下:不原谅。
1989年4月15日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