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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们无耻的身体

(2008-06-10 15:15:19)
标签:

天气

绵被

薄被

毛巾被

徐敬亚

海口

分类: 日常笔记

 

【徐敬亚08笔记】之六

 

 

我们无耻的身体

徐敬亚

 

虽然出生在北方,但我一直怕冷。而且我有一个毛病,在说到人类早期文明时,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在第一时间里想到天气,一想到天寒地冻下的古代的猿人,总是周身发冷。

作为文明一分子,我可以被迫承认达尔文所说的一切。但作为一个真实的动物,我总是从肉体的感觉上对所谓进化产生怀疑。

据说最早的人类,300万年前从非洲出发,最终繁衍了全世界。又据说北纬30度是人类文明的发祥线。埃及、印度、古巴比伦……而北纬35度的古希腊又恰好与中国的中原几乎南北平行。看来北纬30-40度,可以看做是人类最早的大本营。

就说我们熟悉的中原吧。这块东起大海,西至贺兰山,南止黄淮,北截燕山的土地,大约60多万平方公里,气候并不优越。春有狂风,夏有暴热,秋天萧瑟,冬又寒冷。

我在中原曾生活过几年,每当天气阴晦,总是想起衣不蔽体的古人。每年的冬天,中原至少要下一场大雪。身上一丝不挂,腹中又无充足食物……不知道一代代的猿人、直立人、智人是怎样活过来的。

地球变暖,已经成为人类生活中可怕的词。但我一直是一个从情感上热爱温暖的人,甚至可以说,我是一个对“变暖”肉体地幸灾乐祸的人。热,并不可怕,人类具有充分的汗腺功能。而冷,却是疼痛,需要咬牙忍受。从东北跑到深圳仍觉得冷,再到海口,每年仍有几天冷得让人不快。看来,只有将来到三亚去了。

我想说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身体已经成为了一个可耻的温度计,无比灵敏。

西伯利亚寒流和关岛寒流的双重吹拂如此强大。连北纬20度的海口也无法幸免。每年冬天,当寒冷一天天逼近,总是让我记忆深刻:当室内温度在零上24度时,毛巾被要换成一层薄被。降到20度时,需要再加一层薄被。最冷的16度出现时,薄绵被必须加到三层。然后天气开始转暖,温度每升高三、四度,便依次一层层地脱蜕。

尴尬的是,温度不可能按照每层绵被的比例下降或升高。常常,它只升高一度——我无聊的身体,立刻发出信号。半夜里醒来不是热就是冷。这时候,小数点应该出现了,即1.5层绵被、2.5层绵被,这连沉溺于前所未有享乐的人类制造商们都无法满足。这时,毛巾被充当了增删的小数点。看来绵被要按照1.61.71.8……来生产啦!

极端的例子是:当温度一丝一毫不变的时候,我的身体感觉却仍在变化——即温度计连一度也没有升高或下降的时候,某些夜里我仍感到微汗或微冷。天啊,这是什么狗屁金贵肉体!难道你的上面要包裹无数层经过精密调整的蚕丝吗?难道棉被的层数要按照圆周率3.14159263.1415927之间来计算吗!

我不想批评天气或绵被,对苍老和睡眠的话题也不感兴趣。我要指控我的肉体,这个可耻而可怜的原告,这个不断寒冷与温暖的过程,足以证明一个成语:欲壑难填。

回忆整个童年、青少年,哪一个有被子盖的中国人不是全年依靠那惟一的一条硬帮帮绵被!下乡插队和上大学,都随身一个行李卷,一个搪瓷脸盆。那年月,自然界也是春夏秋冬啊。我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40年前,在延边春天那冒着潮湿地气的田野上,我们每一个插队知青都可以在“歇气”中呼呼大睡。那鲜嫩的腰,那露在外面的肉,怎么也没受那呼呼地气的寒?那当年手掌上的血泡与老茧哪里去了?骨头与血肉什么时候再次变得像女人一样白嫩与柔软?

有茹毛饮血的古猿人,在寒风中一群群奔跑而过,它们指着一具具白细的骨肉喝问道:你们,就是我们最后的进化吗?

从什么时候,我们的身体一天天变得无比娇嫩。我们享乐的指针,总是不断地微微摇晃。在我们堕落的天平上,欲望的刻度一天比一天细致而缜密,我们不断倾斜、不断平衡、不断再度倾斜……

整个世界苦难的总量,一定不会减少。而我们抵抗苦难的能力却一天天下降。当享乐之风吹遍国土,我们卑鄙的肉体总是笑容满面地迎出门外。

愚蠢与满足总是相伴而行。每当肉体恣谑横行时,灵魂往往沉默而麻木。

风云际会的自然界,早已成为我们旱涝保收的仓储。神秘灵动的动植物,只是我们保护的对象。而遥远的夜空和闪闪的星斗,对于万家灯火的现代人来说,早已成为童年的记忆。

有一天我对一位深圳朋友说,昨天晚上月亮与金星靠在一起……他忽然大加感慨:“哎呀,我已经有几年没有看见月亮啦!”

月亮,仍旧高高地挂在天上。任何一个人类,只要仰曲颈椎骨,马上就可以看到。

我们的脸,不止用来微笑。我们的手不止为了伸出索取。我们的皮肤天生为了出汗。我们鹿一样的听觉与嗅觉……我们神秘的第六感……哪里去了!

天气预报代替孔明登台祭祀而每日东风如期。高悬全球的无数卫星代替了千里眼与顺风耳而一切了如指掌。在频频爆炸般的信息面前,所有人对所有观念所有道理都一清二楚的时候,当每一个肉体都成为“大明白”、“大忽悠”、“全知道”之际,我们那命悬一线般的、灵敏颤抖的感觉哪里去了?

我仍然最后说到诗!

当昔日梁小斌颤抖着写道:“一条长春藤向我爬来”。

今天,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与我们灵魂相反的方向爬去?

 

2008-4-10 深圳

 

 

 

你的名字电脑上没有

 

 

电脑对人类的改变,何止计算。

一位朋友因祖上有德,一贯门庭高贵,其父饱学。也许又因为他是河南人,出生时恰逢像白居易所说“五月南风起,小麦复垅黄”。被父赐名单字曰“麦黄”——这并不是两个字,而是无法表现的、由两个汉字合成一体的单字(意思有二,一是大麦,二是麦麸)。读音为“拱”(GONG三声)。这名字虽笔划略多,多年却也相安无事。

九十年代以后电脑渐次发达,他的名字面临威胁,甚至必须更改。原因是电脑的字库里跟本没有他的这个字!各类场合,凡属姓名如纸之际,他的姓后必打两个字:“麦黄”。后面永远再加一个括号,内加单字:(合)——这样的表述,说明两个事实:第一,他不存在。第二,他当下的存在仅仅出于一种临时的、不合常规的组合。

一个汉字的缺失,变得相当可怕。

因为一个人的名字无法显现于电脑,等于此人被排除于电之世界,更进一步说,即被开除于标准的文字之列。这正如一个人的名字如果永远不能被党支部承认他便永远不能入党一样,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身份立刻受到置疑。那么,这样的名字除了制造麻烦,还有什么意义。

妥协者不会是电脑。名字主人终于无法抵抗,修改的结果,当然是化繁为简。一字分二,更名双字:“麦黄”——从此之后,“君子之泽,一世而斩”,名字中暗含的名门出身与文学深刻,倾刻化为乌有。但这名字却从此换来了视觉意义上、甚至人权意义上的永久和平。

那个艰涩而高贵的汉字,其实还在,它并没有被消灭。《古汉语大字典》(收10000字)、《康熙字典》(收47035字)、《中华辞海》(收87019字)等古董们还坚持着为它证明身份。也就是说,从法律意义上,它的所有地位依然煞有介事地被承认着。从情感的角度,它也仍然像模像样地被更有文化的人们尊敬着。但是它最重要的一部分消失了,消失于公众的眼睛。这有点像一个被软禁的国君,他活着,但只能有限度地会见他的臣民。因此也可以说,他死了。至少死于一部分臣子之眼。

懂电脑的人立刻感到事情的严重。但他马上轻松地说,不要紧,电脑发展太快了,中国汉字的输入法吵吵闹闹了这么多年才刚刚隐定下来。字库的事,我们没太上心。等将来有充足的时间,让做输入法的人多做一些就完了嘛。至于字库,别的特殊字体我不敢保,宋体黑体楷体这三大主力,我们就照《康熙字典》的47035字数办吧,甚至按最全的字库说法91251个全部输入!

这段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懂电脑者”的声明,显然是我的杜撰——天下哪里会有这么无端尊重文化与文字的人呢。文字,在今天还配得上尊重吗。谁不知道,在今天,连尊重也要换算成美元。即使他尊重了,他的老板,老板的老板,会出这种无聊的钱吗。一笔一划输入《康熙字典》几万个没用文字的功夫。电脑天才们又可以发明另一种神奇的、大赚其钱的软件啦。

 

2008-4-10 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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