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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与荒凉——读郑小琼的诗

(2012-01-17 06:29:24)
标签:

郑小琼

诗歌

杂谈

田桃源

文化

分类: 字字珠玑

                      繁华与荒凉——读郑小琼的诗

    郑小琼,东莞草根诗人,曾经在东莞某工厂生产线打工,被人称为草根诗人。现就职广东省作家协会,但她的笔触依然以写她熟悉的底层女工见长。《南方都市报》等国内多家媒体都曾报道她。《人民文学》近期也连篇累牍刊发了她的《女工记》,可以说,每一个女工都写得有血有肉,真实再现了女工真实生活场景与内心的挣扎,如同荒原的呐喊直射人心。“面对四周的繁华/背后是贫民区与挣扎中的人民/……这些/让我活在深深的担忧之中.....”“我感觉她耻辱的身体/布满了疾病/比如梅毒与淋病/比如瘤状肿起的私处/像整个社会/溃烂而腐败/鲜艳而丰盛”读来让人叹息!——原来旷世的繁荣背后隐藏着旷世的荒凉!

    郑小琼自述:从2004年起,我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就是面对数量庞大的外来女工。很多时候,她们被媒体、报告、新闻等用一个集体的名字代替,用的是“们”字。我是这个“们”中的一员,对此我深有感受。我努力地想把这个“们”换成她们个体,深入她们之中,才会感觉在“们”背后的个体命运和她们的个人经历。我一直努力想把她们还原,我通过老乡、朋友、工友等介绍,认识了很多女工,记下她们很多故事。从今年起,我努力将这些人物还原成为个体,在我的笔下与诗句中……

附郑小琼《女工们》部分诗歌:

     女工之周细灵

对于她来说,生活仅仅只是生活的本身

这么多年,她无法解读报纸与新闻中

有关自己群体的痛与苦,劳累与悲伤

甚至命运的尖刻与现实的刻薄,她不知道

职业的疾病与《劳动法》的条款,这些年

她习惯把生存当着生活的本身,争着加班

或者埋怨自己的手脚慢了半拍,她习惯了

组长的咒骂与保安的搜身,她像茧一样

将自己的生活囚禁在狭小的空间,上班

加班、休息,成为她生活的唯一的节奏

等待每月二十五号发工资,将微薄的薪水

寄往遥远的四川乡下,她有着的爱与欲望

被毛织制品挤掉,散落在无人光顾的角落

她用加班将自己的生活填满,在偶然的瞬间

她已习惯了命运与现实,比如结婚十五天

便分居的丈夫,七个月寄养乡下的儿女

偶尔她会茫然地站窗口,朝着北方眺望

在迷茫的灯光里,她眼角有着泪水

她想回家,长大的儿女与老去的丈夫

十一年了,她都呆在这个小镇的毛织厂

长茧的手指,工卡,毛织,缝盘,车位

十五针,十八针,加班费……她生活的全部

她瘦小的身躯里饱含着一个母亲的爱

妻子的爱 家庭责任的女性的柔情

女工周细灵:身高一米四七,体重七十八斤

每天加班四个小时,每月休息一天

一直整整工作了十一年,四十三岁


   女工之刘美丽

十七岁的她,像简单的电子元件
插进生活中的线路板间 未来像
前途不明的漩涡 充满着诱惑与危险
她善良的本性正修正着泥泞的人生
正如她的微笑有着不可动摇的美好
她插着螺丝 焊着晶片 大大的眼里
闪烁着乐观的光亮 白炽灯下
那些制品寂寞的伤口 她摸索到
一些细密的力量 在身体里生长
手指头机械的动作像她的一生
尽管在别人看来有些笨拙 她却
热爱着这前景看来不那么明亮的人生
她用手插着这些元件 蓝色的线头
一根细小的铜线 从流水线探入
她来自乡村的内心 一千多块工资
能满足她那颗少女的心 她习惯节省
每月一百五十块的零花钱让她觉得富有
她把工资寄往湖南的乡下 她成为
乡间外出女子的榜样 手指的茧
像一条苏醒的河流 带着她八年的
岁月和寂寞 回家结婚是她唯一的打算

   女工之年轻妓女

她们坐在那里嗑瓜子 打麻将
站在流动小贩的麻辣烫车旁边
纤细的手指涂满了指甲油 带着
银饰品或者佛珠 祼着的手臂上
印着蝴蝶的花纹 黑色低腰短裤
将臀部的欲望勒出 蓝色的眼影
有着对尘世的不屑与迷茫 或者
茫然地坐在门口谈论着 有时我经过
她们的门口 看见她们涂得苍白的
脸 诱惑的脸 有如被高楼打扮的
城市或者国家 无法窥探出胭脂底下
苍白与孱弱 她们艳丽的服饰下
掩藏着的疾病的躯体与灵魂
这么多年,我经过行政中心
面对四周的繁华 背后是贫民区与
挣扎中的人民……这些
让我活在深深的担忧之中

   中年女工兰爱群

咳嗽、恶心……她遇见肺部
泥沙俱下的气管,塞满毛织厂的毛绒
五金厂的铁锈,塑胶厂的胶质……它们纠结
在胸口,像沉闷的生活卡在血管处
被阻塞的肺部,生活的阴影
她遇见肺部,两棵枯黄的树木
扎在她的肉体上,衰老的呼吸
她,四十二岁,在毛织厂六年,
五金厂四年,塑胶厂三年,电子厂二年
她的血管里塞满了生活的尘土、疾病
拖着疾病的躯体在回乡的车上
她疲倦苍白的脸上泛出笑容
1994年出来,2009年回家
她算着这十五年在广东的时光
两个小孩已读完大学,新楼已建成
剩下这身疾病的躯体,回到故乡衰老
最好埋在屋后的桔树下……

    女工之中年妓女

城中村低矮的瓦房 阴暗而潮湿的光线
肮脏而霉味的下水道 她们坐在门口
织毛衣 聊天 打量着来去匆匆的男人
她们的眼影 胭脂掩饰不她们的年龄
三十多岁或者更大 在混杂的城中村
她们很突出 她们谈论着她们的皮肉生意
三十块,二十块,偶尔会有一个客人
给五十块,她们谈论着手中毛衣的
花纹与颜色 她们要帮远在四川的
父母织几件 或者将织好的寄往
遥远的儿子 她们动作麻利
有时她会谈论着邻近被抓的同行
罚款四千 她们说每个月交了三百块
给知情人士 虽然这些所谓的保护费
是她们十桩普通生意 她们认为
算被鬼压了十次 虽然这鬼
庞大而虚无 她们有些失落
我想像着她们现在的生活 过去的生活
以及未来的生活 就像她手中的毛衣下
潜藏着一颗母亲的心 妻子的心以及
女儿的心 她们在黑暗中的叹息以及
掩上门后无奈的呻吟 在背后她们是
一群母亲 在门口织着毛衣 这些
中年妓女的眼神有如这个国家的面孔
如此模糊 令人集体费解

   三十七岁的女工

多少树在落叶,多少人在衰老
灯火照耀的星辰,在十月的轰鸣间
听见体内的骨头与脸庞上的年轮
一天,一天,老去
像松散的废旧的机台
在秋天中沉默
多少螺丝在松动,多少铁器在生锈
身体积蓄的劳累与疼痛,化学剂品
有毒的残余物在纠缠着肌肉与骨头
生活的血管与神经,剩下麻木中的
疾病,像深秋的寒夜……上升着
上升,你听见年龄在风的舌尖打颤
身体在秋天外呼吸,颤栗
招工栏外,年龄:18-35岁
三十七岁的女工,站在厂门外
抬头见树木,秋天正吹落叶
落叶已让时间锈了,让职业的疾病
麻木的四肢,起伏不定的呼吸……锈了
十几年的时光锈了,剩下老……
落叶一样的老……在秋风中
抖动着

    女工之小珍

像稻菽上的滴露 十七岁赤脚的姑娘
像屋后竹林的明月 清新而空寂
落在城市无边的楼群间 而她的生活
遍布着乡间的贫穷与城市的欲望
城中村的发廊 祼露的身体的曲线
廉价的香水胭脂 口红与眼影
疲惫的肉体与精神 多少次
我经过 她们谈论着生意
四桩或者五桩 旁边的年长女人
说着冷清的生意 “像钓鱼一样
坐在门口一天 连试饵的都没有
莫说上钩了” 说完哈哈大笑
这么多年 我习惯了道德、崇高
神圣与黑白 在我身体里扎根
对于她 我内心充满着厌恶
四年卫校生活 我感觉她耻辱的身体
布满了疾病 比如梅毒与淋病
比如瘤状肿起的私处 像整个社会
溃烂而腐败 鲜艳而丰盛
充满诱惑 生活对于她来说
依然是一个无法捉摸的暗喻
这么多年 她对生活有过梦想
却无法窥探到生活的深度
用肉体测量现实与梦想的距离
却不小心 连肉体也沉沦于深渊中

   女工之童工

生活只会茫然 时代逐渐成为
盲人 十四岁小女孩要跟我们

在流水线上领引着时代带来的疲惫
有时 她更想让自己返回四川乡下
砍柴 割草 摘着野果子与野花
她瘦小的眼神浮出荒凉 我不知道
该用怎样的句子来表达 只知道
童工 或者像薄纸样的叹息
她的眼神总能将柔软的心击碎
为什么仅有的点点同情
也被流水线的机器辗碎
她慢半拍的动作常常换来
组长的咒骂 她的泪没有流下
在眼眶里转动 “我是大人了
不能流泪” 她一本正经地说
多么茫然啊 童年只剩下
追忆 她说起山中事物比如山坡
比如蔚蓝的海子 比如蛇 牛
也许生活就是要从茫然间找出一条路
返回到生活的本身 有时她黝黑的脸
会对她的同伴露出鄙视的神色
她指着另一个比她更瘦弱的女孩说
“她比我还小 夜里要陪男人睡觉”


   女工之何丽


有关于她
在我心中仍然是一个谜
一个来自重庆的女孩
十九岁,来这个城市两年
进了五家工厂,从事过
电子厂流水线工人
玩具厂拉线员工
塑胶厂啤工 五金厂操作工
磁电厂的插件工……
每个工作没有超过三个月
在这五个工厂 她递交了五份辞工书
辞工的理由 母亲生病
父亲生病 外婆逝世
奶奶逝世……她的亲人
不断地在她的辞工书里逝世
或者生病 其实她的亲人
在重庆活得好好的
她的心底,辞工的理由只有一个
累,她感觉无边的累
在这个城市 这永远构不成
辞工的理由

       女工之田建英

如果从海洋吹来的风更大一些,生活的咸味更浓一些
那个在风中追赶的铝罐的老妇人,她奔跑的脚步
像风,从四川内陆到广东的海洋,蹒跚,忧郁,坚定
生活的咸味在风中越来越浓
这个叫田建英的拾荒者,她咳嗽,胸闷,她花白的头发
与低沉着的咳嗽声一同在风中纠缠,一口痰
吐在生活的面包上,带血的肺无法承受生活的风
吹打。尖锐的鸣叫,她吐出的生活
晾在路上,让一辆开往四川的车载着
1991年她来这里,背着五个孩子和一个病重的丈夫
那天她34岁,跟村子里的小姑娘,她在出村的风中张望
泪水,打湿露珠和麦子上的光芒。1996年,她回乡
带来了辍学的老大与老二。1999年再回去
将全家搬到了这个叫黄麻岭的村庄。她说,那时她见到了
新世纪团圆的月亮。2001年老大在深圳吸毒贩毒进了监狱
老二去了苏州,老三、老四各自有了家,在云南湖北
丈夫嫖娼,染上性病。老五在酒店出卖肉体
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变,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
四天去一次废品站,在风中追赶铝罐
有时低下头,想念一下还留在川东的亲人

        女工之谢庆芳

人生的真相被生活拆开成流水线 螺丝钉
而她觉得自己像机台 转动 衰老 伸出
油腻的未来 稚嫩的眼神浮出斑驳的光影
人生的真相似乎尖锐 像铁刺头扎着
肉体 敏感的疼痛会像树枝样在血管里生长
生活不断地磨损眼神的光线 十六岁的年龄
纤细的手指慢了半拍 露出乡村的胆怯
眼神灼灼流拽的铁火花 生活与人生
本来隔得如此遥远 信仰 理想 书籍
窗外是异乡的树木投下墨色稠汁的夜晚
疲倦的阴影摇动着稚嫩的脸 从喉间
涌起的累像江水迸涌 真相往往比铁刺头
更尖锐 生活的真相已不再是生活的本身
就像你被机器吃掉的三个手指 如果生活
只是机台的本身 未来还像遥远的星光
你的哭泣渗透了工业的铁器与资本的灵魂
你无法把握住生活的本相 断残的手指
无法再握住农具与未来 痛渗透了心灵
现实的真相并不是一个具体的真相
法律的真相也并非上条例的真相
渗透了政策 人情 吏治 世俗 道德
虽然庞大的人生是不合时适的主题
赔偿更像遥远的星光 无法渗透云层
“操作不规范,没有赔偿”真相是
悲伤的盒子装满的悲伤 你眼神里的浊意
饱含着人生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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