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人的信息生活
2岁的畅畅拉着妈妈的手,一开门就被一张纸打到了头,原来是新开张的匹萨店的广告;刚走进电梯,她又看到新上市的汽车正在优惠中;走到小区门口又是电子显示屏里滚动的“一对一”家教的电话号码;在一个报刊亭里,她发现了最新一期的《花园宝宝》,还有一系列类似的杂志,畅畅隔着玻璃说:“这本咱家有,那本咱家没有”;继续前行到母婴店里,她又看到店里的液晶电视里正在播放《天线宝宝》,“帽子帽子,拉拉的帽子”,畅畅边唱边冲妈妈笑,还不忘说了一句“好奇怪”!回到家里,她又翻出了最喜欢的绘本,佐佐木洋子的“噼里啪啦丛书”中《我要拉巴巴》,嘴里嘟嘟囔囔地道:“臭臭拜拜”,看了一阵后,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让妈妈打开电脑,要看“理发店的灯”,小手点着鼠标,一张张地翻看图片,看厌烦后,她又溜下椅子,想打开电视机,被妈妈阻止后,畅畅只好拿着巧虎的手偶很落寞地摆弄着。
这只是畅畅日常生活中一个极其寻常的片段,不足一个小时以内,她被数十种信息包围,无论她是否愿意,每天只要她一睁眼,各种信息就扑面而来。
倒退三十年,她妈妈我,最早接触的文字是大街上巨大的标语: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似乎这段文字在我记忆里停留了很长时间,因为到了我粗通文墨的初小阶段,还深深疑惑为什么“不胜”的思想还能万岁呢?那时节,我显然还没搞清楚否定之否定就是肯定这样高深的道理;我爸爸那台古旧的半导体收音机,几乎凝结着我关于家庭收听的全部记忆:吃完饭,一家子守在那么个小玩意儿跟前,听着“新闻和报纸摘要”,说实话,我都是过了很长时间才听明白这句话;而对电视的最初记忆竟然是某天早上,我还躺在床上的时候,见我妈进来神色凄然地说:“宋庆龄逝世了”,接下来,就是我被领到一个大会议室,那里已经坐了一屋子人,一个从人群中穿行到一个大柜子前,用钥匙开锁,打开了电视,大家守着这个只有电脑屏幕大的东西看。至于万民空巷追着看《霍元甲》和《排球女将》的盛况又是以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电视机就不再是“单位”才能买得起的公用财产了;电脑给我的印象总是跟金钱联系,因为最早见的一家银行竟然以“电脑储蓄”为噱头,招揽了不少客户,我惦着脚尖看过,那个屏幕还是绿色的。我自己亲手摸电脑就是到了高中时代了,一个物理老师转行教Basic语言,再后来,他跳槽去了银行,等到1999年,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台电脑时,兴奋了好大一阵。
不厌其烦地回忆过往,只是为了说明一个事实:现在的孩子一天接受的信息量超过上一代人二十年的总量,作为父母的我们,很快陷入了矛盾:一方面,我们惊叹于孩子们的聪明,另一方面,我们又害怕他们迷失在这场纷繁的信息轰炸中。
除了矛盾,我们还是矛盾
有两本书可以很好地印证我们的心理状态,一本是尼尔•波茨曼的《童年的消逝》,另一本是约翰逊的《坏事变好事:大众文化让我们变得更聪明》。
《童年的消逝》很残酷地提出这样一个命题:在大众文化的影响下,孩子迅速地被“催熟”,他们的言行举止已经不再像孩子,而是与成年人趋同。无疑,这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情,“童年”一直是令很多已经长大了的人不断回味的美好岁月,并且永远是纯真善良的代名词,我们一下子很难接受,孩子小小年纪知道的越来越多,说话办事的方式越来越像成年人。
《坏事变好事:大众文化让我们变得聪明》则针锋相对地提出了一个崭新的观点:电视、电影、网络和游戏这样的东西,并不是洪水猛兽,相反,它们能提高一些人的情商和认知能力,因为大众文化本身也是在不断成熟和发展的,而这种提升潜移默化地让人们掌握到了更多的知识。如同现在任何一部国产电视剧都比十年前同等水平的电视剧水平要高,大众文化产品自身也是在不断升级,《蜗居》的人物显然比《渴望》里的人物要丰满许多。
曾经我们也被担心过
作为家长的我们能为孩子做点什么?是把孩子完全屏蔽于信息,主要是电视和网络之外吗?显然不能,孩子们每天总是在主动被动地遭受媒体轰炸,信息已经像空气一样弥漫在孩子周围,即使在最偏僻的乡村,我们也会发现,网吧会赫然矗立在村子最繁华的地段。
如果我们换一种思维方式也许就会释然。
回想在我们的童年,武打片、武侠小说、电视录像,还有一系列被称为“靡靡之音”的流行歌曲被一批再批,我们的父母也像我们今天这样担心,唯恐我们遭受“精神污染”,我现在还能记得,老师当年收缴武侠小说时的壮观:从班里收上来的书足足摆了一讲台。
二十年后的今天,武侠小说研究都能成为一门学科,即使那个时代被称为“流氓歌曲”的《迟到》,也比今天的很多流行歌曲显得积极向上,当年看过武侠小说,唱过靡靡之音的大多数人也没有因此而堕落,再往前看,在我们父母的童年,《红楼梦》都是禁书。
歌曲和书籍未变,变的只是我们的观念。
家长是孩子最好的信息“把关人”
任何时代的人们都会有自己的文化生活方式,对于当今的孩子来说,从他们呱呱坠地开始,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是海量的信息,他们是信息时代的原住民,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信息过载,因为他们天然对信息泛滥具有免疫力,在信息处理方面,他们如同升级的电脑一样,天生就比我们的版本先进。
小心翼翼把孩子完全隔离于网络和电视之外的家长会越来越觉得难办,他们可以用各种理由不让孩子接触这些东西,但也许很长时间的努力会随着孩子跟小伙伴的一次随意的聊天而土崩瓦解。
苦心为孩子营造一个信息孤岛显得是那么的不现实。还是用点老祖宗的例子吧,懂得疏导的大禹能治水成功,而辛苦半生,到处堵水的鲧治水不成,只能成为一个悲情英雄。别说我们无法让孩子不接触电脑和网络,就算是我们真的能禁止,又会遇到两个新的问题。
一是,那些电视和网络以外的信息难道就更安全吗?当然不是,昨天我还听一个朋友说起他平生最惧怕“贼”,原因是小时候,曾经听他妈妈和邻居绘声绘色地说起一个贼入室行窃的故事,并且不久后,他在县城的宣传栏里看见了现场的血腥照片,于是幼小的心灵受到深深伤害。我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反正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听到“画皮”二字就会头皮发麻,我至今仍没有勇气看老版和新版的《画皮》,小时候听人描述的片段已经够吓唬我半辈子。
二是,人为地制造信息真空只会降低孩子的免疫力。大学的时候,有几个西藏的同学都相继得了肺结核,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在高原吸入的空气太纯净了,到了北京这样的大都市,他们的肺就受不了了,而我们自幼浸染在粉尘和尾气中的肺,显然要坚强一些,生活在信息时代的孩子们的脑子也具有类似的特性,一旦孩子有机会接触这些被禁止的东西,强烈的反弹将会让他们经不起不良信息的侵扰。
当然,我肯定也不主张家长面对信息泛滥而不作为,相反,我们要积极地为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信息环境,借用一个新闻学的专业术语,家长应当充当孩子的“把关人”,摒弃不良信息,营造良好的信息环境,这就好比,我们不能让孩子不呼吸城市的空气,但可以带领孩子离开尾气含量高的地段,也可以时常带孩子去郊区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本文发表于2010年第2期《聪明宝宝》中“宝宝与传媒”专栏,请勿转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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