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长篇小说连载四十)
(2009-02-24 10:5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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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讨人性长篇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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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微子与陈前先后走出编辑部没多远,刚才团聚在绿化带里那伙人,像搜寻到猎物一样,目光“唰”地一下,全射向微子与陈前。
如果你要畏惧的话,他们会更加倍地污蔑你。
不管陈前怎样,微子下定决心,要固执地睹上一把。
那血液涌流的心脏,不规则地乱跳,那意识里的某个角落,不停地呼唤自己:
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不幸,不是真正的不幸。只有在现实的,恶的,泥淖中滚打,冲撞……哪怕令人唾骂、诅咒、讥讽,我也要用我的不幸,或是悲哀,为唤起那些——认不清自己是什么人的女人,去挣扎,去实践,去总结……
就在陈前还落下她几步,没跟上她时,她原地站定,挺了挺脑,仰起了头,目光毒辣辣地刺向他们。
瞬间功夫,她看见有一个人低下头。
希望在她心中萌发了。
她计划直接冲向他们,冲向他们那些说闲言碎语的人。尽管他们不是肇事者,但她要让他们瞧瞧,我微子不是一个懦弱的女人。
陈前就像没睡醒的样子,眯瞪着望了微子一眼。微子回了个白眼,朝绿化带里的小径走去。
犹如扔了一颗手榴弹,人们轰地一下都走开了。
微子愤怒,稍稍往上撅起的樱桃小嘴,开启了一条缝。
陈前看见那一轰而散的人们,一切都明白了:
我他妈的是男人,微子都不嫌羞,我怕个毬!况且我老婆已经知道是冬花在诬陷……
“微子,不要生气了,咱们快去采访吧,司机还等着咱们哩。”陈前把“咱们”二字,说得叮当儿响。
微子听到这句话时,动眼神经像麻痹了似的,眼睑顺势垂了下来。上下牙糟也像凑哄儿,使牙神经元悄悄传到牙龈间,一阵儿一阵儿地隐隐作痛。
这是怎么了?怒气伤肝,有邪火了。
她斜瞄了一眼绿化带。绿化带里沁出一股潮湿的土腥味儿。
她咂吧了下嘴,吞咽了一下那潮湿的土腥味儿,又用舌尖儿来回在嘴里顶着牙龈,转了几个圈儿。然后,慢慢地从绿化带里走出来,机械地跟着陈前往前移。
唉,不是绝对的,有的时候,哪怕能依靠一刹那,就会有点喘息的机会,再往前奔。
陈前今天上午就起到了这个作用。
司机小齐看到微子与陈前走过来,忙打招呼说:
“看今天这个样儿,没准不是什么好天气,下河沟的路又不好跑,喏,”小齐晃了晃手里拿的防滑链儿,“带上这个呗,安全点儿。”
“还有我哩。”陈前调侃着说。
“得了吧,你那臭水平,我坐着也不放心。”说毕,微子就往简易的灰黑色的桑塔纳后排坐。
“哎,微子,你好晕车,还是坐前面吧。”陈前发自内心地说。
“我……”微子有点不好意思。
“真是的,和陈前出去采访,哪次不是你在前面坐着?”
微子的脸红了一下,从后排出来,坐在了前面。
车跑出去不一会儿,小车前面那块玻璃就模糊一片。
微子从小提包里取出一张餐巾纸,去擦玻璃时,被小齐止住了:
“甭擦,里面热,外面冷,稍露出一点玻璃缝儿透透气,马上就消失了。”
是啊,就像人一样,心里热,外表冷,只要稍给点温暖,就会自然了吧。夫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微子一边按自动按扭,一边想:
从昨晚到今天的情况看,夫与陈前肯定在隐瞒着什么。会是什么呢?难道有人告状了吗?
微子惊了一下,扭回头看陈前。
陈前极度疲乏的眼睑下,有一圈儿轻微的灰黑色。这几天,陈前就像一个失眠症一样,总是哈而败气的提不起精神。
不能这样,陈前的极度疲惫,提醒微子绝对不能这样。
这不正是冬花最最需要的吗?
小车里寂静得让人难受。
微子没话找话地说:“你俩咋了,以往又说又笑的,今天咋都封住嘴了。”
“小心开车呗,没看什么鬼天气?”
没下音。
陈前累了,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想只要哄住微子,一切都万事大吉了。没想,半路上杀出个肖冬花,而且是关系非常硬的肖冬花。我能竞争过人家吗?即使微子放弃不争,恐怕也轮不到我陈前吧?
陈前沮丧地掏出一支烟,点上,给小齐。自己也抽出一支,点上,闷闷地抽着想:
看肖冬花现在多么嚣张,竟然公开署名把告状信送到县纪检委……
陈前觉得自己的前途漆黑一团。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闭住嘴,从鼻孔里呼出来,像要把怨气全呼出来一样,看了看微子的后脑勺。
袅袅的白烟味儿,呛得微子的喉咙痒痒的,两手捂住了嘴,干咳了几声。
小齐没抽,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把汽车前面放烟的地方“吱”地一声拉开,在里面摁了一下,把烟夹在耳朵上面。
陈前垂头丧气地又抽了一口,呼出来,狠狠地把烟在汽车边的硬壳上一摁,拿在手中来回搓。
陈前这些烦躁的动作,更助长了微子心中对关系网秘密的猜测与分析。
就像攀登一座心山,她听见她的五脏六腑,所有筋骨,都在咯吱吱地作响着……
“看路。”陈前对小齐大大地喊叫了一声。
微子猛然往前一望,通往下河沟去的一条狭窄的小路,显现在他们眼前:
好险。酷像微子的心路,血液似乎在她某个狭窄的小经络里停顿了一下。
小齐不得不刹住闸,停下来。
还好,没有下雪。
微风中,小岭上那些丛生杂树,灰黑一片的区域里,突兀出县里每年组织人们栽种的那些常青松柏树。虽然个头不高,却随风摇曳着泛出烂灿的绿光,这多少缓解了一下微子的憋闷感。
陈前和小齐也多少排除了一些紧张感。
这时,小齐腑视了下面一条不太长的山间路,似乎装在脑袋里,留下印记上车了。
微子与陈前也上了车。
像是有什么信息传递:三个人的心,此时只有一个愿望,安全到达目的地。其余的,像被恐惧吓跑了似的,空白一片。谁都有过的盲区一片。
但只一刹那,陈前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微子的盲区,驱散了:。
她甚至觉得,陈前在后面筛糠似的两条腿,微微地颤抖着,颤抖着……她极力想排除这种感觉,但陈前这种习惯了的动作不仅没消除,反而浸透了她的全身,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并且,她现在滑稽地认为,陈前这些动作,是他心理上一种脆弱的表现:
现在肖冬花的关系网秘密,触角深展地如此周密,你陈前揭露过吗?反抗过吗?与别人沟通过吗?
凭我的感觉,没有,没有,没有!
即使不能成功,也应该去奋力的争取吧?
那长长的叹声,代表着你陈前内心极度的空虚!
尤其你是个堂堂的大记者,就更应该对现实提出质疑,提出抗议,敢于捅现实的马蜂窝吧!
可你,陈前,从这几天的实际情况看,你完全是一个……
好一个精神支柱啊?
微子自问自地不断地胡乱给陈前下着结论。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会这样……
她的心,血水淋漓般地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