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长篇小说连载三十八)
(2009-02-13 17: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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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讨人性长篇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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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相等的一条垂直线与水平线相比较,人们会觉得水平线要长一些。
微子昨晚就出现了这种情况,感觉时间特别的长,特别的难熬……
她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觉得四肢筋骨散架般地僵硬疼痛,就像刚摔伤时打下的石膏支撑着。
怕惊动夫,她慢慢地从床边遛下来,穿好衣裤,蹑手蹑脚下地移到阳台小厨房,把推拿门轻轻地一推,线绳开关一拉,分成了明暗两个世界。
这是夫的杰作:早上做饭,夫怕惊醒她与强强,便用牛皮纸夹在中间,正反两面贴着玻璃吸纸,将推拿门装饰得既美观,又吸光。
推拿门把微子的心与夫推近了。
多长时间了,微子从未仔细惦量过,现在,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就像肚子里生了胆结石一样,必须经医生治疗而做手术。
她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刚好六点钟,这使她忽然想起“进退存亡得失”六个字。
人,只知道进,不知道退,只知道存,不知道亡,只知道得,不知道失。这就是易经中所讲的“亢”字啊。
什么叫“亢”?过火就是“亢”。
不能过火,我与夫是平等的。兴许夫是爱之深,恨之切呢?
沉默吧。沉默是金,沉默是银。
微子洗涮完毕,把西红柿鸡蛋挂面汤做好,又在微波炉烤好红署。窗棂间浅绿色的玻璃,渐渐发亮了。
她知道夫肯定醒了,但却佯装不想起。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从国外回来,夫这算是第二次了吧。夫的性格里存在着敬酒不吃,吃罚酒。
诚实中的小聪明。
一场紧张的家庭与关系网秘密的睹赛,在微子的身上蔓延浸透着,浸透着微子的特异性传入系统,时时发出刺激性的能量与信号。
要不是研究人的信念所支撑,微子真的就要倒下去啦。
孤独寂寞,寂寞孤独。
她猛地把目光移向强强,内心世界一下子拓展了。
生命的有限在强强的身上追寻着生命的存在。
“强强,快起吧,”微子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强强的头叫着,“今天妈妈送你上学去。”
“是吗”?后面这几句话传到强强的耳鼓,小家伙猛下坐起来,撒完尿,穿好,坐在小饭桌前,一边吃红薯,一边高兴地说:
“妈妈,我还得了两个小红花哩。”
“乖,强强是好样儿的。”
“妈妈,你真的送我上学校去吗?”
“妈妈多会儿骗过你?”
“爸爸骗过我,你到姥姥那儿去,我也要去,爸爸说去送我,后来不去送我了。”
夫在被子里沉不住气了:
“是爸爸坏,爸爸今晚就送你到姥姥那儿去。”说完,夫麻利地把衣着穿好。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流通暖和了一些。
微子用手揩了一下嘴,从饭桌前站起说:
“强强,咱走吧。”
“我还没吃完这块红署呢?”
“快吃,不然就要迟到了。”
“知道了。”强强答应着,把最后一块红署塞进嘴里,吞咽着,流下一滴眼泪来。
微子穿好那件浅蓝色的羽绒短大衣,从写字台上拿起自己的小提包,与强强的绿色书包。
夫看到了强强的绿色书包时,神经质地脸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了。是微子的浅蓝色的羽绒大衣,涌进她的胸膛,像朵晴朗的云,驱散了他心头的云。
夫像酒醒了的样子,双手托住后脑勺,目光灼灼有神地说:
“微子,昨晚对不起。”
“是吗?”
“这……”夫呆在那里,像有块吸铁石吸住一样,看着微子与强强出了家门。
这对他来说,是何等的痛苦与难受。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理解自己了。你苦苦的追求为了什么?就为了昨晚那种僵局吗?你对微子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你还追求个屁?
夫感到羞惭,内疚般地在心里怒吼道;
“是我伤害了微子,微子才……我不是人,我是头畜牲……”
夫猛地冲过去,一头撞到双人床边的棉被子上。恨不得现在跑出去给微子叩三个响头。
哪怕微子唾他,骂他,咬他,他都心甘情愿。
门大开着,清冷的空气,把饭桌前微子给夫盛的一碗西红柿鸡蛋挂面汤,凉得没任何热气了。夫挣扎起来,在心里存有一丝的侥幸想:
向微子求情吧?不,不能。这显得太虚假。为什么昨晚鬼抽筋似的要那样强硬呢?
绝望之余,夫又想了一招儿: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他妈的去找陈前与高总编,谁怕谁啊,顶多就是散了伙……
夫火烧火燎的脑袋膨胀着,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男子汉气概,在夫的身上蔓延着……
现在就冲出去。
他冲出门子时,发现一股冷风从他的脚底窜起。俯头一看,没穿袜子。
眨眼之间,夫冷静了。
杀人也不过一眨眼。
可就在这眨眼这间,夫的“三维情绪”由愤怒转化为焦虑想:
“苏林啊,苏林,瞧瞧你这怪脾气,你怎么老干这种不冒烟儿的事情呢?幸亏自己没穿袜子,要是……”
夫转回身,穿上袜子,叠好被子,木木地看了看那束黄灿灿的醋柳花,像看出什么门道似的,苦涩地一笑,慌忙洗涮锅碗去了。
微子几乎是推着强强往前走的。
干冷的空气,夾杂着微子心中的闷气,气喘吁吁地呼出一股股白气,她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对夫的思念感:
三年啦,夫从幼儿园到小学,每天都是靠他那辆不太灵巧的飞鸽车送强强,得费多少气力呀。而我,送过强强几次呢?模模糊糊的记忆中,从第一次上幼儿园是与夫共同送强强的外,恐怕就是最近几次吧?
她情不自禁地斜回头,望了一眼强强:
“妈妈,你累了吗?我下去走路吧,要是爸爸来送我就好了。”强强心里想着爸爸脱口而出。
“不累,妈妈不累,你坐好,马上就要到了。”微子嘴上虽这以讲,但两条腿却是吃力地往前走。
女性的体弱生物基因与男性的色视角减弱生物基因一样,客观地存在着。
天公不作美。
灰白的天空骤然灰暗起来,。一阵儿尖刻的风刮过之后,随之下起米状似的小雪粒。滑得人们东倒西歪地躬着腰,往前行。还不时地有人“啪叽”一声摔倒在地,龇牙咧嘴地再起来。也有一些胆大的年轻小伙子,骑着自行车,可大多是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朝前移。
街上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有时也好像失灵似的,指挥不了那些不懂规矩的人们,横冲直撞地或往前,或往后赶。
强强从自行车上撅着小嘴下来说:
“妈妈,我要迟到了。”
微子看了一下手表——六点五十五分,“快走,还有五分钟。”
四下里的人,在粉状似的,像涂抹了油的,白色的地毯上,弯弯曲曲地各自怀着自己的目的往前赶。
那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就为了在这种困境中,抓住强强这个“生命的延续”,从此来唤醒我心灵中沉睡的那个角落吧。
丑恶的生命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