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长篇小说连载三十一)
(2008-12-13 11:32:40)
标签:
探讨人性长篇小说 |
分类: 女性心态序列小说 |
三十一
平陵县实验小学门口,在众多去接孩子们的人群攒动中,微子匆匆忙忙地寻找着……
她的这些动作,被来接强强的夫,全都看在眼里。但夫却一直保持着他那独有的安祥与冷静。就像她拨了算盘子儿一样,从不拖泥带水的,随便拨拉其它子儿。
微子只顾忙着找人,既没看见夫,也把接强强的事儿,忘在脑后。只是推着自行车,像个贼一样,从这拨人群挤出来,又钻进另一拨人群中。
然后,她突然停止了寻找。抬起头来,傻愣了一秒钟,气喘吁吁地说:
“小玲,我可把你找苦了。”
“找我干吗?”陈前的老婆——李小玲趾高气扬地说。
“这儿不方便,前面有个私人小餐馆,带上你的女儿,咱们到那儿坐会儿,好吗?”微子说“好吗”的时候,差点儿没跪下。
“骚货,还有脸来找我,”小玲一只手拉着她的小女孩,另一只手提着小女孩的书包,紧跟在微子的后面,小声咕哝着骂,“怨不得冬花说她脸皮厚,今个儿我倒想听听这骚货还有什么屁话对我说。”
私人餐馆里虽小,但却分着里外间,显得优雅清静。微子把小玲引到里间坐下后喊:
“哎,服务员,来三碗肉炒刀削面,外加一个素拌三丝小凉菜,再倒三杯茶叶水。”
“好咧——”一个身着红色上衣,下穿黑色短裙,脚踏长筒黑色半高跟儿皮鞋的,俊俏女服务员,脆声声地答应了一声。
“乖,到外间去喝水,阿姨想和你妈说会话,好吗?”微子端起一杯热茶水,把小玲的女孩支了出去。
“说吧,记者同志,有何高教。”小玲直呼“记者”二字,显示骨子里对她的不满,可还矜持着起码的礼貌。
“我是想跟你说陈前的事儿。”微子单刀直入地说。
“什么……”小玲腾地从椅子上起来,怒视着微子……
她把紫酱色的小羽绒夹克的右袖子,往上一捋,真想照微子的脸搧两耳光,但只捋了捋,“嗯”地一声,又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恨我,正因为此,我才来找你。请你不要上别人的当,你的老公陈前同志……”微子说着分心了,“我该死,我原来不也想让陈前当我的精神支柱吗?要让人不说,除非己莫为……”
“陈前怎么了?”小玲见微子,吞吞吐吐的样子,以为陈前出了什么事儿,便急促促地问微子。
“怎么到没怎么,只怕这次竞选副总编……”
微子呷了一口茶叶水,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小玲,尽管她没有告诉陈前,但她感觉现在是揭穿谎言的最佳时机。虽然,会陷入尴尬,但为了揭穿那网秘密的阴谋,她只能这样做。
然而,她还没说出口,小玲就顶上了:
“卑鄙,还不是你想当副总编,才勾搭陈前……”
“你看,你看……”微子没好气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惜,我的李小玲同志,实话告诉你吧,我微子压根儿就不想当这个副总编,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组织部的米科长……”
“鬼才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反正,今个儿我把说的都说啦,如果将来再出什么差错,甭怨我微子没点到。”
小玲一时丈二和尚,摸不住头脑地说:
“那,要不要把陈前也叫过来……”
“叫过来,不怕把你的陈前抢了去。”微子苦涩地说。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傻的人了吗?报社大部分,都推荐她当副总编,特别是正副总编,对她的希望多大啊?虽然,他俩对她没说什么,可从他们的眼神里,她能感觉出来。
微子啊,微子,你也太傻了吧?为了一个陈前,而且,不断在心灵上给你创伤的陈前,这样做,你觉得值吗?
她想到了她的夫与强强,她在他们的身上,大概也没有下过这么大的功夫吧?
微子糊涂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像一个猎物一样,她毫无反应地把自己送给陈前的妻子,借此安抚她,以求洗清自己的清白吧!
这场激烈的网秘密,已经开始让她受到了绝妙的讽刺。甚至,还将继续延伸下去。她这时的灵魂,就像一艘没有桅杆的破船一样,在丑恶无涯的心灵大海上,颠簸飘荡……
“妈妈,我饿了……”小玲的女孩——静静,探着头朝里间大喊了一声。
连小孩都会以自己的方式争取主动,何苦我们大人……微子的意识里,突然动了一下,抢白说:
“进来吧,静静,饭送来啦。”
透过玻璃窗射进来的光,微子扭头喊叫静静的时候,看见小玲的眼脸,像猴子似的红了一圈儿。这个预兆告诉她,小玲是真心的爱陈前,但又无可奈何地忌妒她。虽然,她对冬花已经产生了怀疑,但对她……
人生有许多无奈……
三个人埋头吃着饭。连吃饭的声音,也似乎很小。只听见外面的顾客来回出进的声音,和一张桌子上发出来的喝酒猜拳的声音。
微子忽然想喝点酒。喝吧,兴许能麻醉一会儿,心里会好受些。这么想着,脱口而出:
“小玲,咱们来瓶啤酒吧?”想了片刻,她还是没能说出喝白酒。这就是女人与男人的区别。
“不,我不会喝。”
“你骗人,爸爸过生日的时候,你和爸爸喝过酒。”
“住嘴,小孩子家懂什么。”
静静嘟着嘴不吭声了。
微子像喝醉似的,呆望着小玲。小玲慌乱的目光,移到静静身上:
“静,快吃,吃完,妈妈送你到学校去。”
“那爸爸呢?爸爸还没吃饭哩。”静静说话的时候,小眼睛却瞄着微子。
微子送去和蔼的一瞥,后悔不该这么急地把静静也扯进去。她像个教唆犯似的,慌乱地收回目光。她感觉,她吃着的这碗刀削面,就像无数个小刀,刺入到她的胸膛……
她再也吃不下去。既不敢看小玲,也不愿看静静,只是冲外面的那个俊悄的女服务员,指了指。
“哎,多少钱,结账吧。”
“还是我结吧。”小玲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
“不用,你们吃好了吗?”
“好,回头见。”
微子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夫与强强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啊?
她偷偷地目送着小玲与静静的背影,心烦意乱地,从小提包里掏出一张伍拾元的人民币,交给俊俏的女服务员。一会儿,又从兜里掏出拾元,交给她……
“哎,哎,你掏多了,还不到二十块呢?”
“什么?是吗?我……”
俊俏的女服务员,把拾元的票子塞进微子手里,然后,把伍拾元的票子,交给收银台的服务员;接着,把找回来的钱,交给了微子。并微笑地看了她一眼,迈着轻巧的碎步走开了。
这个微笑,像股暖流,从微子的眼神经一直通到她的心里。
她慢慢地把小提包往身上一斜挎,又拽了拽,被褶上去的半大天蓝色羽绒衣,像是小玲把她的魂儿勾住似的,神情恍惚地往外看。她觉得,那个俊俏的女服务员,虽然在那儿站着招待客人,而眼神儿却偷斜着观察地。因为她刚才的举动,实在令她生疑呀!
她目光暗淡地往前挪了两步,胃袋里“咕儿,咕儿”地叫唤着,额头和鼻头上还冒着冷汗,胸口闷得直想哭……就像战场上一名失败的新战士,既愤懑,又怒恨。
为什么过去就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呢?是视而不见,闻而不听?还是压根儿就没有细心观察过?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她有生第一次,感触到生命是如此的艰难?
“期待是生命的永恒渴望,是支撑人的精神支柱,是失落的赎回,是不可能的可能……”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一个天启的声音……她想起来了,是高总编去年培训报社通讯员的时候,讲过这样的话:
“是的,只有人,也只有人,才能够征服生命,而且理解生命,与生命交流,对话,为生命创造出意义,为生命创造出从有限超逸而出的幽秘……”
高总编宏亮有力地声音,像面招魂的幡旗,驱使着微子,四肢关节都灵活了似的,朝报社的方向直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