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长篇小说连载二十七)
(2008-12-01 11:5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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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讨人性长篇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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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微子一掀起那个布门帘,透过蜡烛的光,就看见窗台上那束黄灿灿的醋柳花,像刚刚用水清洗过,还滴着晶莹的小水滴。从她回来至今,这是夫第二次对她的求爱。所有的这一切,不用微子多思考,也知道夫在想什么。
她默默地等待着,也许,强强睡觉后,夫就会……在这一点上,不晓得为什么,她还是感觉,不那么……人有了看法后,总归有个认识过程吧。
无意识是真实的自我。
微子边想边将小提包,和天蓝色羽绒大衣往衣服架上一挂,便走到阳台小厨房。
灶台上,除放着一个保暖饭盒外,其余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微子唰地一下脸红了:这一次次看似微不足道,实则是挑逗似的情欲,反倒刺激着微子,像刚吃过一个尖辣椒似的,全身热辣辣的。
她用目光送去温暖的一瞥,没想,又意外地发现,灶台上放的蜡烛,竟是红颜色的。她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得了色盲症?便恨恨地挤了几下,又睁开,没错,真的是剔透的红色。她慢慢地闻着这些蜡烛味儿,感觉醋柳花旁边放的那根蜡烛,肯定也是红色的了。就像是今晚入洞房要熬夜。
她身不由已地把饭盒打开,里面盛的是西红柿鸡蛋面片汤。顾不上拿筷子,就把饭盒倒在嘴上,喝了几口清香爽口的面片汤。夫总能把握住火候,让她喝上她最喜欢的拿手好汤。她感到,这种窘态,是不是被夫已察觉?急忙去取筷子,“噼啪”一声,又被靠阳台跟前一个小塑料椅子给绊了一下。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声“该死的毛躁”后,才拿起饭盒,狼吞虎咽地把饭盒里的饭,全吞进肚子里。完了,还“咕儿”打了一个大声的嗝。
然后,她把饭盒清洗干净,放进墙柜里,浑身觉得清爽爽的。可她还是感觉有点别扭,就像初恋时那种不好意思……
这些现象发生在她身上,她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伴随着许多哲人们,对人在生命,自我等根本问题上的看法,已经逐渐从对生活的有限认识,而进入到对生命的有限认识呀……
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微子的心里还是模棱两可……
或许是因为那两次鲁莽的举动?还是这几天夫变化的太突然了?
这种欲望在她的意识里激烈地膨胀了一会儿,然后,她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激情,慢慢地,慢慢地,她的眼神又变得平静了。
现在,不能在小厨房里再呆了。微子不慌不忙地往起居室走,忽然眼睛一亮,电来了。她斜眼一看,醋柳花旁边放着的那支蜡,果然是红色。不难看出,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二重性吧?
强强一蹦跳起来:
“噢,噢,噢,能看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啦。快,爸爸,打开电视,我急着看哩。”
夫把电视打开,还是抱着强强在那儿坐着。
“妈妈,你也来看吧?”
“好,我看,我看。”说着,微子紧挨强强坐在了一个低矮的小木凳子上。强强调皮地拽了拽微子的红毛衣袖子,表示对她的感谢。
有时,强强看到非常起劲的时候,还不停地叫喊着。夫抓住这个机会,向微子小心翼翼地递过一个眼色。微子只需一斜眼,便能感觉出来。
后来,她走神了。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可她感觉,她这时的脑子,就像一台复印机没有印色一样,复印出来的东西,全都是白纸一张。但她不死心,想从记忆库里抽个签儿。
很简单。
她与夫结婚这几年来,除了吃饭,照顾孩子,说一些该说的话以外,怎么就记不得还有其它的?
只是,有一次她得了急性胃炎去住院,院长进去问她谁在伺候她时,她却说是她的哥哥……
微子斜睨了一下夫,感觉那时既滑稽又可笑……兴许,夫此刻也是在想这些吧?……
在空虚与昏暗的搏斗之中,一种过分重的,还未被察觉的感情,悄悄在微子的身上复苏着。她想像着冬花与她的男人,大概生活极其丰富吧?还有陈前,陈前与他的妻子过的也挺好吧?
神经病,想自己好了,何必想别人?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不想。心灵里就像安了个摄像机,一晃一晃地老在她的眼前出现虚影……
“妈妈,妈妈,我不想看了,我想睡觉哩。”强强眼皮支不住地打了个哈欠说。
“乖,洗洗脸再睡。”微子说着,从夫的怀里抱起强强。
“不,不嘛 ,我想睡,我想睡……”强强未说完,眼皮已经阖上了。
微子侧过身,看了一眼那支单人床,不知何时,夫已经把被子给强强准备好了。
强强躺下后,微子悄悄地扫视了一下夫的那张不很端正的五官。她瞅见夫的嘴唇张了一下,又合住。接着,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气里,好像充满着无限的惆怅与期待。她知道,夫今晚无论如何,要向她摊牌了……
可她,却摆着架子像猫逮老鼠一样,窥测着夫的一切动态。
不知为什么,她想笑,可没笑出来。又想哭,也没哭出来。这种欲笑欲哭的心情,憋得她好难受,几乎有点可怜夫……
不能可怜,后半辈子还长着哩……
我需要的是,在黯黑的底片中冲洗出来的清晰影像,不需要一张曝光的白纸片。是这样子吧,我没想错吧?
微子的脑子,恰到好处地想到点子上。
绝对不能再盲动。
母亲,“也可”的絮语,又在她的耳孔里旋转了一圈儿。她非常钦佩她的母亲;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完小毕业生,可人间的哲理却玲珑剔透。这不,要不是母亲巧妙地提出“也可”二字,她能与夫结成伉俪吗?都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而在母亲的身上却反了个儿。
屋子里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但夫就是不吭声。微子也不愿吭声。她感觉,在夫的身上多花点心思,对她将来有好处……
她这么告诫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朝夫的脸上望了望:
夫痉挛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鬓发间还夹着几根白发,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几根白发,就像诉说夫的苦难似的,倔强地伸展着。
微子再次感到,自己的窘态可能被夫已察觉。于是,她的视线从夫的脸上移开来。
如果根据他们闹别扭的起因,而不是现在的局面来分析,从人道主义偏离现实世界的两次鲁莽行动来衡量,也应该是夫先向她道歉吧?
微子怀着惋惜的心态,要求夫……
夫像猜透了微子的心事。在起居室来回踱了几步,结结巴巴地对微子说:
“微子,实在对不起,我,我,我的确是爱你的啊……最近,我也在看《心理学》,我发现,我可能是属于那种粘液汁的抑郁症。不,不是,是内倾性的。不,也不,到底属于什么性格,我现在也搞不清。反正,我肯定,我没怀歹意,即使那两次,我,我也说不清,我会那样的。的,的确是无意识的……请你能谅解……”
“别说了。”微子只说了三个字。
她耸了耸肩,捉住了夫一道慌乱的目光。她不知道,这时该安慰他,还是训斥他,或者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她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还是采取了第三种方案。
她感觉,一个人偶然发生了一二次怪事,不能武断地确定某个人的个性特征,就是这样子的吧?……
微子迅速地在记忆里搜寻夫的影子,深深地感觉,与那二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装能装这么多年吗?说到底,还是我让夫扭曲了形象。还有陈前,尽管我们之间未曾发生过什么,但在精神上,我一直在依附着他……
我是个精神上的淫荡女人?
天呐,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她猝然抬起眼睛,没想,夫的目光与她相遇。默默地,默默地,他们不知对视了多长时间,夫像个螃蟹一样,摇摇晃晃地向她横着移过来。
微子的思绪,还在不断地顺着刚才的想法来回捉摸。在这短暂的一瞬之间,夫站在她的面前,让她心中夹杂着涌起无端的幻觉……
这是大自然的失误,还是自己的失误,或者,压根就是母亲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