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平静的一天，我没有因为天阴而窒息。

    早上骑车出去转了一圈，武汉依旧陌生，甚至没有我停留的一片空地。

    我滞留在一个垃圾筒边，看见有个疯子正在里面翻动别人扔掉的食物，嘴里叼着半根烟屁股，我便掏出一根烟给他，像久别的朋友一样为他打火点燃。我感觉自己和他一样，只是生存的方式不同而已，我不见得比他快乐和轻松。从严格的社会意义上来讲，我甚至比他更疯狂。

    在浪漫的艺术之都巴黎，一个穷女人从清晨的菜市场拣了卖家扔掉的菜叶回来，熬汤将就着吃了，净过手后，坐在了家里屋角昂贵的钢琴旁边，虔诚地打开了琴盖……。她可以忍受贫穷，但不能忍受没有艺术和追求，即使饿得半死，也不放弃梦想和希望。

    即便早饭早已经没有了牛奶，我都不会合上书本。

    我的文字最近进入了瓶颈状态，抑或是等待盼望已久的未知的敲门声，或许能使我兴奋而找到某种突破。我不知道路还有多远，隐约听见火车的叫声，但我已经把故乡的一切连根斩断，望断天涯，没有了回去的路，甚至连桥也拆了个一干二净。好在抽屉里还有一大包早先带来的糖，舔几口，可以对付苦涩漫长孤寂的夜晚。

    有时候我想，我会不会有一天就这样在楚地悄无声息的死去，谁会为一个疯子哭泣？

    骑车穿过八一路，沿途看见结婚的车队，前面的喜字掉了，被后面的车轮碾得稀烂，一车又一车的就这样走向坟墓，新娘面若桃花，新郎愁容满面，他清楚现在的婚姻已经没有了弥足珍贵的处夜，所以也就没有了惊喜，再说幸福还是个未知数。宾客们坐在流动的棺材里谈笑风生，不知道地狱就在脚下。

    据说敦煌有一付很出名的壁画，圣徒们经过多年的艰难跋涉，受尽磨难后抵达辉煌的圣殿前面，苦难终结，梦想之地终于到了。但他们谁也不知道，金碧辉煌的圣殿的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先知说：一生中，没有几个人会真正到抵达真相。

    走了这么多年，我好像还在这个世界之外，其实我半生也许从未真的进入，因为华丽的门推开后，里面充满肮脏，大家都脱光虚假的所谓文明的外衣，原形毕露，赤条条的和动物如出一辙。

    昨晚看了安妮的《莲花》，一夜做梦，不知道那个拉萨小旅馆里抽烟的病女人还在不在，而我就在珞珈的观音脚下，无法看见莲花宝座，只知道做个半男半女的人，心里最干净，没有了欲望和期待，或许是至真至美。

    呼吸一口，只要活着，能感受到风生水起，每个人每天都在吸进灰尘，谁的心会是干净的？也许只有鬼的心是最干净的，因为鬼并不存在，所以人世间干干净净的心也不存在。

    看见一个人在水里挣扎，伸出手够不着，就低下头去，自己的脚还在泥潭里拔不出来，前面那个钓鱼的钩者终于提起了一条鱼，生命就这样在渐次了结，谁是谁的盘中餐？而菩萨到底在哪里？

    下了很久雨的天，今天猛然晴了，没有了雨声，外面一下子寂寞了起来，看见鸟终于可以飞了，遗憾的是我还没有长出翅膀，即使有了翅膀，这里现在也没有我的天空。

                                          二〇〇九年五月二十九日星期五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