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西瓜

     儿时的趣事很多，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偷西瓜了。

     那时我大概六，七岁，算是四十年前的事了。记得那年秋季平地（那些年平整土地是最普通不过的活了），来回要经过一片西瓜地。大人们拉着架子车，我们跟在后面，东盯西瞅，天长日久，对瓜地的情况了如指掌。尤其到了瓜熟季节，几十亩绿油油的瓜地里，核桃纹滚圆的西瓜让我们怦然心动，那可是我们向往己久的美味了。同队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五、六个，姐姐们年龄也相仿，因而干活也总是在一起。于是，我们私下捉摸起如何偷西瓜。

      瓜地雇佣的大多是山东瓜客，彪形大汉，光着膀子，凶神恶煞。后面常常跟着一条大狼狗，狗吐着舌头，经常在人腿上嗅来嗅去，吓得我们一动不敢动。而且一到收工时间，天色将晚，瓜客好似有所觉察，防范更加严格，就在我们必经的小路上踱来走去，“防贼”一词是再贴切不过了，经常一直目送到我们远离瓜地。

      记得有次回家路过瓜地，左顾右盼不见瓜客，小伙伴们互使眼色，突然冲向地里，直奔自己早已锁定的目标西瓜，饿虎扑食般准备下手。那时我胆子小，行动迟，正准备冲，忽然一声：“瓜客来了！”放风的大人们一声喊。果然，瓜客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后面紧跟那条吐着舌头的大狼狗。小伙伴们顿时惊呆了，做鸟兽状四散逃去。瓜客仍紧追不舍，好似早铆足了劲。一时间，追赶呵斥声、逃跑脚步声、狗咬声，人喊狗叫响成一片，越跑越快，越追越远，最后消失在暮色里。大人们焦急地眺望着，担心起自己家孩子出什么事情。   

       这时，瓜地这边反倒安静了。于是，我独自悄悄摸进地，竞不知不觉來到瓜棚旁。瓜棚附近都是瓜客精心培育的瓜王，个儿大品质好，是来年做瓜种子用的。我挑了一个约摸二十多斤滚圆的大瓜，可能劲小加之着急，瓜蔓怎么也扯不断，情急之中低下头用牙咬。及至咬断瓜蔓，却怎么也抱不起来，看瓜地是坡地，我就顺坡向路边滚，真是瓜滚人爬。二姐赶忙跑来接应。等到我们把西瓜放到架子车上，用早已准备好的草盖好，瓜客又引着那条大狼狗跑了过去，跟着车流边看边走。我当时心里象打鼓一样，咚咚直跳，表面上又努力装得平静，生怕瓜客搜查车子，露出马脚。可能瓜客感觉自己是外地人，加上也没有证据，跟了我们一会儿，唤了下狗，无奈地回去了。我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想象着瓜客知道丢失瓜种子后的失落劲，我心中竞一阵报复后的狂喜。

      其实那个年代，尽管没有以偷为荣，也绝不认为偷是多么可耻的事情，尤其是孩子。为了维系生计，为了填饱肚子，有点小偷小摸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想来，除了略有一丝愧疚，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和兴奋。

      记得那晚回家后，一家人围着圆桌，切完瓜把儿，擦着刀，我看着西瓜，围在最眼前，洋洋得意，好像功臣一般。

      那是我今生吃过最香最甜的西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