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依然在红楼（257）

    妙玉：你为什么也没有睡

               作者  白坤峰 

第七十六回　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馆联诗悲寂寞

    流行歌曲唱到：“寂寞的时候你会想起谁？要不要找个人来陪？”

    一语未了，只见栏外山石后转出一个人来，笑道：“好诗，好诗，果然太悲凉了。不必再往下联；若底下只这样去，反不显这两句了……”二人不防，倒吓了一跳。细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妙玉。

    妙玉此赞，足可以证明黛玉的“冷月葬花魂”已经到了炉火纯青、感人肺腑的境界。大家想想，妙玉是谁，妙玉能把谁放在眼里，而现在，她能赞美林妹妹的诗，难得。

    妙玉笑道：“我听见你们大家赏月，又吹的好笛，我也出来玩赏这清池皓月。……你们也不怕冷了？快同我来，到我那里去吃杯茶。只怕就天亮了。”黛玉笑道：“谁知道就这个时侯了。”……

    黛玉……便笑道：“从来没见你这样高兴。我也不敢唐突（冒犯）请教，这还可以见教否？若不堪时，便就烧了……”妙玉笑道：“也不敢妄加评赞。只是这才有了二十二韵。……二位警句已出，再若续时，恐后力不加。我竟要续貂，又恐有玷diàn（缺点）。”黛玉从没见妙玉作过诗，今见……妙玉遂提笔一挥而就。

    妙玉的内心也是非常寂寞的，当她偶然听到黛玉、湘云在月下联句越联越悲时，她立刻打断，我估计，妙玉也是不忍心再听到比“冷月葬花魂”更悲的诗句了，也许，她想到了自己的今生与来日。

    黛玉说从未见妙玉如此高兴过，而妙玉未必真的高兴；正如大家从来没有见过贾母赏月的兴致如此高，但贾母此夜最彷徨忧郁。

    我们一起看看妙玉的续诗：

香篆zhuàn销金鼎，（香篆：似篆字的计时香。销：燃。金鼎：香炉）

脂冰腻玉盆。  （脂冰：烛油：腻：凝聚。玉盆：烛台）

箫增嫠lí妇泣，（箫声增加了寡妇的哭泣）

衾倩侍儿温……（丈夫不在，请侍女暖衾被。侍儿：侍女）

露浓苔更滑，

霜重zhòng竹难扪mén。（扪：摸）

犹步萦纡yú沼，（还徘徊在萦曲的池塘边）

还登寂历原。（寂历：寂静。原：高地）

    妙玉虽然写得快，但质量很不高。它的主旨就是写一个女子在中秋之夜思念丈夫，（其中有妙玉个人的内心想像）你看，香在寂寞地燃烧，化妆品沉在脸盆她无心打扮；她听到箫声就哭泣，被窝请侍女先温暖；她徘徊在园中小路露多苔滑，霜多手冷连竹子也不敢多触摸；她心中忧伤难销，只好徘徊在萦曲的池塘边，只好登上高地远眺一番。

要是与同题材的《春江花月夜》相比，妙玉诗差距何止八百里。

    再看，女主人公徘徊到天亮之后的表现：

赑bì屃xì朝光透，（驼碑的石龟，晨光已透照）

罘fú罳sī晓露屯。（宫殿防鸟网，晨露已凝聚）

振林千树鸟，（千万树上晨鸟齐唱惊醒树林）

啼谷一声猿。（一声猿啼，响彻山谷）

歧熟焉忘径，（歧路熟悉后怎能忘记该走的路径）

泉知不问源。（了解泉流后，就不必问它的源头）

有兴xìng悲何继，（有了兴致，悲情何必再有）

无愁意岂烦。（没有愁思，心情怎么烦闷）

芳情只自遣，（美好的情思只能自己排遣）

雅趣向谁言？（高雅的情趣向谁表宣）

彻旦休云倦，（彻夜长谈请不要说疲倦）

烹茶更细论lún。（煮好香茶我们再细细交谈）

     后书：《右/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

    最后这几句还不错，如“歧熟焉忘径，泉知不问源”有点禅意佛心，如“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写出了知音难觅之伤。（妙玉此诗，似有尼姑思凡之心）

　　黛玉、湘云二人皆赞赏不已，说：“可见我们天天是舍近而求远。现有这样诗仙在此……”妙玉笑道：“明日再润色。此时想也快天亮了，到底要歇息歇息才是。”林、史二人听说，便起身告辞。……妙玉送至门外，看他（她）们去远，方掩门进来。

    妙玉的诗虽然没有达到“冷月葬花魂”的高度，但还是得到了黛玉、湘云的大力吹捧。妙玉本是个极高雅清洁的女子，这次主动请黛玉、湘云喝茶，还亲自送至门外且目送之好远，实乃真情流露也。当时的贾母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礼遇。

　　湘云笑道：“……我这一去未免惊动病人（此指生病的李纨），不如闹林姑娘半夜去罢（吧）。”说着……走进潇湘馆中。……湘云有择席之病……黛玉又是个心血不足常常失眠的……二人在枕上翻来复去。黛玉因问道：“怎么你还没睡着？”湘云微笑道：“……你怎么也睡不着？”黛玉叹道：“我这睡不着也并非今日，大约一年之中，通共也只好睡十夜满足的。”

    林妹妹的病情仍然很重，且渐渐加重。

    贾府“今夜无人入眠”。

    今夜明月圆，只是贾府不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