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依然在红楼（165）

　　　　贾母突然怒斥王夫人说明什么

　　　　　　　　　　　　　作者　白坤峰

（内容见第四十六回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　鸳鸯女誓绝鸳鸯偶）

    本章回的最后，贾赦露出了流氓嘴脸，贾母露出了独裁者心中有鬼的本色：

    鸳鸯一夜没睡，至次日，……她哥哥（金文翔）只得将贾赦的话说与她，……鸳鸯只咬定牙不愿意。她哥哥无法，少不得去回覆（回复）了贾赦。贾赦怒起来，因说道：“我这话告诉你，叫你女人向她说去，就说我的话，‘自古嫦娥爱少年’，她必定嫌我老了，大约她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果有此心，叫她早早歇了心，我要她不来，此后谁还敢收？此是一件。第二件，……凭她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她死了……” ……金文翔忙应了，……也不等得告诉他女人转说，竟自己对面说了这话。把个鸳鸯气的无话可回，想了一想，便说道：“便愿意去，也须得你们带了我回声（告诉一下）老太太去。”她哥嫂听了，只当回想过来，都喜之不胜。

    鸳鸯也很不幸，摊上了这样的懦弱的哥哥、无耻的嫂子、快死的爸爸、聋子妈妈，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万幸的是，贾母目前还很需要她出力。

    贾赦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老了，知道人家看不上他，这个人又疑神疑鬼地认为鸳鸯看上了侄子贾宝玉、儿子贾琏。但他的威胁之语，至今还有着很强的生命力与现实感，让人不寒而栗。

    鸳鸯只能选择“上访”。幸运的是，她上访哭诉成功了：

    可巧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儿、宝钗等姊妹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呢。鸳鸯喜之不尽，拉了她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一行哭，一行说……“……服侍老太太归了西，……我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若说我不是真心，……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原来她一进来时，便袖了一把剪子，一面说着，一面左手打开头发，右手便铰。众婆娘丫鬟忙来拉住，已剪下半绺来了。

    贾母听了，气的浑身乱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因见王夫人在旁，便向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她，好摆弄我！”王夫人忙站起来，不敢还一言。

    鸳鸯一面向最高领导表忠心：我热爱您，我不离开您。一面毅然铰发明志：生为了贾母，死为了贾母，当尼姑也是为了贾母！在当时，一个女孩子剪去头发，那就是发最大的毒誓！

    贾母气得哆嗦，“他们还要来算计”，他们是谁？是自己手下的所有人，独裁者对谁都不放心，朱元璋也是，斯大林也是，贾母也是。

    接着她怒斥王夫人；“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弄开了她，好摆弄我！”这才是大独裁者贾母的肺腑之言，这才是她最大的不放心、最大的自私自利，怕被架空，怕失去了权力，怕别人抛弃她。贾母扯下了画皮，狰狞起来，弄得二把手王夫人手足无措。

    薛姨妈明知自家的姐姐被冤枉，反而不好开口，向着谁说话有不好。李纨狡猾，“一听见鸳鸯的话，早带了姊妹们出去。”在这关键时刻，探春开口了，探春抓住了历史的机遇：

    探春有心的人，……便走进来陪笑向贾母道：“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丈夫的哥哥）要收屋里的人（娶妾），小婶子（兄弟媳妇）如何知道？”

犹未说完，贾母笑道：“可是（确实是）我老糊涂了！姨太太别笑话我。你这个姐姐她极孝顺我，不像我那大太太一味怕老爷，……可是委屈了她。”薛姨妈只答应“是”，又说：“老太太偏心，多疼小儿子媳妇，也是有的。”贾母道：“不偏心！”

    探春说得合情合理，至今农村很多地方大伯哥与弟媳妇还相见不说话呢，在古代，哪有搞女人告诉兄弟媳妇的？

    贾母立刻披上了画皮，转怒为笑，先声明自己老糊涂了，哼，她是精明过头了。当着亲戚薛姨妈的面，老太太很不好意思，但老狐狸就是反应快，立刻对薛姨妈大夸王夫人孝顺、有原则。还声明自己一碗水端平，从不偏心。不仅如此，贾母还谈笑风生地开起了玩笑：

    因又说道：“宝玉，我错怪了你娘，你怎么也不提我，看着你娘受委屈？”宝玉笑道：“我偏着娘/说大爷（北方方言，大伯）、大娘不成？”

    贾母又笑道：“凤姐儿也不提我。”凤姐儿笑道：“我倒不派老太太的不是，老太太倒寻上我了？”……“谁教老太太会调理人，调理的水葱儿似的，怎么怨得人要？我幸亏是孙子媳妇，若是孙子，我早要了，还等到这会子呢。”……贾母笑道：“你带了（鸳鸯）去，给琏儿放在屋里，看你那没脸的公公还要不要了！”凤姐儿道：“琏儿不配，就只配我和平儿这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北方的一种随意做成的方形馒头，可比喻质量不高的事物）和他混罢。”说的众人都笑起来了。

    她先指责宝玉，次指责凤姐，反正大家都有错，宝玉很聪明，回答得很得体。凤姐更聪明，回答得妙趣横生，拍马屁之功真的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谁让您老人家会调理打扮鸳鸯呢。

    这时，“丫鬟回说：‘大太太来了。’王夫人忙迎了出去。”呵呵，王夫人反应最快：嫂子啊嫂子，你来得太及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