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桂香今年迟

                                      作者  白坤峰

　　中秋雨冷，江南，无月无桂。

　　遥想鲁西南故土是否有月，但终究没有拨动千里之外的电话。

　　年年江南桂花开，只有来自北方的人，才会惊喜地寻闻桂香，尤其初次，更是惊喜万分。林逋写梅花“暗香浮动月黄昏”，梅花是香，但与桂花无法比拟。梅花是淡香，桂花之香则是清新、甜美而浓郁，只需一棵小树，就可以香醉半街或满园。

　　桂树树型极美，尤其团团如卵的那种，更美丽，处处都栽。

　　突然，天转热了；突然，桂花开了；突然，香飘而来。桂花在江南文化中寓意着富贵祥和、幸福美好；可赏，可嗅，可食，可酒，可谈，可忆，可画，可文，可诗。

　　在暗夜、在月下、在晨曦、在正午秋阳热力下，桂花静静地香着。好像造物主把今年最后的甜香全压进桂花细小的花蕊里，夏天盛极一时，江南秋天可不能太冷清吧，于是，就有了桂花。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催它们成熟，把／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里尔克《秋日》北岛　译）江南的秋天其实与夏天一样繁华，只比夏天多了凉爽。　　

　　这几天秋阳高照，如中春一样暖而不热，长长的假期，正有整块的时间，我就在桂花香里，回首或前瞻。

　　此时适合写信，写长长的信，写长长的电子邮件；此时适合读书，读长长的书，《大卫·科波菲尔》、《约翰·克里斯朵夫》、《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此时适合走走，走长长的热闹的街，走斜斜的静静的巷，适合陪朋友走，适合陪家人走，到处都是桂香飘来又飘去。

　　我一直把桂花看作江南的象征。它是苏州、杭州的市花，不二之选，理应如此。

　　我一直惦记着，北方的、我思念着的许多人，他们没有到过秋天的江南，他们没有闻到过桂花。他们会有机会来，下一个或下下一个秋天。

　　我一直遗憾着，把我看大的姥姥（北方叫姥娘，“娘”读轻声）已经去世近二十年了，她就永远留在了鲁西南大地。她再不会来江南闻桂花。假如她能闻到，会多么高兴。

　　同姥姥一样的、无数的安分守己、逆来顺受、吃苦受累一辈子的北方祖先，他们永远留在村庄，他们从不知道江南的桂花有多香。

　　　　　　　　　2010年10月4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