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标题:也许有一天,你也会遇上这首唐诗(53)
杏花春雨·江南山东
——戴叔伦《苏溪亭》赏析
作者:白坤峰
北方少花,越北越甚;南方多花。越南越繁。但南北方人都爱花。西北人把白开水叫作“牡丹花水”,不是别的,只因为开水沸腾时,形如牡丹花。从这个词中,你可以明白西北干旱地区对于“水”与“花”渴盼,这在多水的南方是很难体会到的。
江南的杏花开了,很盛。“杏花·春雨·江南。”这六个美丽的方块字,印在余光中的心中,也印在所有中国人的心中。“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南方人陆游理解南方的美丽——那带雨点的鲜嫩杏花、嗓音脆生生的卖花少女,都像刺绣一样精致。
可是我想起了山东的杏花、桃花、梨花、苹果花,它们也是在这时或稍晚一点的时节开放,蜜蜂嗡嗡地飞。“红杏枝头春意闹”,不分南方与北方。它们常在北方春雨之后,灿烂地开着。
赏春,还是到北方去:南方的春天只是从冬天的碧绿转到春天的更绿,而北方的春天是从冬天的无绿转到春天的翠绿,给人以很大的惊喜。
我在江南常常想到故乡的春天,虽然那里干燥飞尘。我对故乡的情感是复杂的,我对故乡的风物却是热爱的,深深地爱。
苏溪亭
唐朝 戴叔伦 作
苏溪亭上草漫漫,(苏溪在浙江义乌。漫漫:茂盛)
谁倚东风十二阑?(阑即栏杆。东风即春风。十二;虚数)
燕子不归春事晚,(春事晚:春天快过去)
一汀烟雨杏花寒。(一:全部。汀tīng:水边平地)
苏溪亭
本朝 白坤峰 译
苏溪亭上看,春草漫漫,伸向天边,
春风浩荡里,是谁,楼上独倚栏杆?
燕子不来你也不来,美好春色美好一切渐行渐远,
满汀烟雨满汀杏花,满汀美丽满心的轻寒。
“苏溪亭上草漫漫”,写出地点和节候,江南的浙江义乌,已是暮春时节。溪边亭上望去,“春草漫漫”,这春草,最容易引起欢欣,也最容易唤起人们的离愁,此处是后者。
“谁倚东风十二阑?”其中的“谁”应该是一位思妇吧,(思妇:名词,译为“思念丈夫的女子”),但我也可以把“谁”理解为“游子”,(游子:远离家乡的人)这种不确定性,增加了诗意与想象。
“燕子不归春事晚。”燕子还没有回到旧窝,而美好的春光(美好的心情、美丽的容颜)已快要到尾声了。“燕子不归”当然不是事实,戴叔伦其实是写远方之人不归。想一想,我自己不也没有回乡吗?南方的燕子一年一度地返回北方故土,但我不是燕子,我不见故乡春天多年了。是的,故乡的环境不可能被改变,故乡让人失望,“但那种失望能滴血,血沃之地将长出金麦穗与赶车谣。”(韩少功)
《唐诗鉴赏辞典》徐永年解释最后一句“一汀烟雨杏花寒”我认为极不到位——“迷蒙的烟雨笼罩着一片沙洲,料峭春风中的杏花,也失去了晴日下艳丽的容光,显得凄楚可怜”。错了,错了。
最后一句是最美丽的、也是内涵最丰富的;你可能不知道这首诗,但你可能熟悉这一句——“一汀烟雨杏花寒”。
我太爱这句诗了,因为我经历过它。2006年江南春天,我心情很差,突然看到杨柳先绿了,于是我立刻写下两句自己的诗,“梦里不知柳色翠,枕上还觉晓风寒。”这一“翠”一“寒”、外“热”心“寒”确实表达了江南游子(我)的心情。同样,戴叔伦笔下的杏花是也美丽的,在烟雨中应该更美丽更润泽,假如遇雨杏花就凄楚可怜,那陆游就不写“深巷明朝卖杏花”了。只是再美丽的杏花,在伤感之人的眼中也有伤感,况且还有“烟雨”呢;不是“杏花寒”,而是“心寒”;这是典型的“外美”、“心寒”,我很理解。
“一汀烟雨杏花寒。”美丽而伤感,虽然后者很淡很淡如江南烟雨。
那山东故乡的杏花呢?它们也正美丽着吗?也因盼望我而“寒”吗?我不知道它们,但我知道我不回乡,至少这个春天。
2009年3月19日星期四下午五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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