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卡夫卡（一）（《变形记》赏析）

                               白坤峰

    卡夫卡的《变形记》大家谈的够多了，我倒不认为它是什么现代派作品，它明明白白地描绘了现实，只不过将现实稍稍变形，这就是卡夫卡将该小说定名为《变形记》的真正原因，我以为。

    家庭支柱、推销员格里高尔从不安的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他一时动弹不得，“多么累人的差事！长年累月到处奔波。在外边跑比坐办公室做生意辛苦多了，再加上经常出门的那种烦恼，……不定时的劣质的饮食。……我若不是为了父母的话，我早就辞职不干了，我会走到老板面前，把我的不满一股脑儿全告诉他！”“我要为我的父母和妹妹操心。”可是父母永远不知道，“对于父亲来说，早餐是一天里最重要的一顿饭，他一边读各种报刊一边吃，一吃就是好几小时。”全然不知道儿子五点就要起床赶火车。

    但现在他成了废物，母亲尖叫起来，昏倒了，又尖叫。父亲一边跺着脚，一边挥动手杖，无情地驱赶它发出嘘嘘声音，简直了发狂。格里高尔惊恐地转身，但房间门太窄，他不顾一切地挤，父亲在后边使劲推他一下，他血流如注，跌进房间，房门在手杖的一击下砰地关上了。后来，他爬出来走走，立刻引起全家的恐慌，其实他对谁都不伤害，只是父母听不懂他的言语。“他怀着最良好的愿望，一心想着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他们没有必要那样驱赶他，只需打开房门，他马上就会进去的。”但无情的父亲怒发冲冠，拿起苹果轰炸他，有一个就深深地嵌入他的后背，这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没有人理它，最后妹妹也对他讨厌至极：“我们必须摆脱他！”妹妹没想过，大甲虫是她又会怎样。

    可是格里高尔是多么善良啊，妹妹酷爱音乐，但家里没有一大笔钱让她进音乐学院，妹妹始终把这当作一个无法实现的梦，这种想法父母听都不愿意听，但善良的哥哥念念不忘，他正想办法筹钱，正打算圣诞节前夜隆重宣布这件事，给妹妹一个意外的惊喜。他一直偷偷地把零用钱攒起来，原本想帮父亲再还一些债。身为大甲虫，他还想着不能让妹妹去工作，她还太小。读到此处，我几乎要落泪。

    他辛苦地工作了五年，承担着全家的开支，以至家里人都习惯了都想不起来感谢他了，现在他已是废物，大家只希望他早早死掉。他终于死掉了，一家人如释重负，终于解脱了。

    有人说过：在谦卑的卡夫卡的面前，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真的，让我们一起想一想：假如你我也是废物，我们又会遭受怎样的虐待？如果你不能工作了，公司还会收留你吗？单位还会养活你吗？父母还一如既往地爱你吗？

    我看到一则报导：一位母亲二十年如一日地照顾植物人儿子，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没吃过一顿好饭没走过一次亲戚。我为之久久感慨，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这么伟大，有的母亲仅仅因为孩子的收入低、能力一般、性格与自己不同便厌恶孩子，只是有的未当面表现得太露骨。卡夫卡的《变形记》绝对来源于真实。

    世人对于所谓废物一点也不宽容，苏东坡被贬黄州，经常被当地农民推搡辱骂。我们还知道，当年被下放改造的大知识分子钱钟书朱光潜等人也少不了被戏弄，不为什么，对于农民而言，他们简直就是废物。各个单位里，那些老实巴交的人常常被嘲笑，其实他们对谁都无害，只是在自认为聪明的人看来他们傻。赫尔岑就在小说中写过一个大家嘲笑村中善良的痴呆者的故事。

    卡夫卡是勇于面对真实的，他揭开了家庭的假温情，（当然不是所有家庭）。无论你是否接受是否接受得了，反正，真实总比欺骗好。卡夫卡没骗人；至少，他没骗自己。

　　　　　　　　　　　　　　         2003年8月